陆青山与陈宇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几分不甘,回到了离阳城。
泾州数日,虽未能擒住“阎老板”,但那指向北方的微弱线索,如同黑暗中一丝摇曳的烛火,总归是有了个方向。两人商议定,先回大牢,再细细审问钱老三,借泾州的见闻施压,看能否撬开他的嘴,获得更具体的下一步线索。
然而,刚至城门口,一名早已焦急等候的守城兵士便快步迎上陆青山,面色紧张地低声禀报:“陆校尉,您可算回来了!出事了!大牢里……那几个前几日抓回来的走私犯,昨夜……全都毒发身亡了!”
“什么?!”陆青山与陈宇同时脸色大变。
一行人疾步赶至县衙大牢。牢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气味,钱老三和他的几名伙计直接挺地躺在草堆上,面色青紫,口鼻处残留着干涸的黑血,显然已死去多时。
现场已被简单清理过,但那股死亡的阴冷气息依旧挥之不去。
县令和仵作已在现场。
县令眉头紧锁,见到陆青山,叹了口气道:
“陆校尉,你回来得正好。本官已初步查验过,是中了剧毒,毒性极烈,发作极快。据牢头回报,昨夜送饭时人还好好的,今早发现时便已如此。在他们身边发现了残留毒药的破碗,初步断定……是畏罪服毒自尽。”
县令的语气带着官方式的惋惜,却也透着一丝就此了结此案的意味,“唉,人犯既已自尽,这条线索怕是断了。本官会行文上报,此案暂且了结吧。”
陆青山面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征战沙场,直面刀光剑影毫不畏惧,但对此等阴司狱讼、幕后黑手,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仔细查看了尸体和牢房,除了那几只破碗,并未发现明显搏斗或外人强行侵入的痕迹。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场看似“完美”地指向了自杀,以他军人的直来直去,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有力证据。
他浓眉紧锁,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和挫败之中。
陈宇跟在陆青山身后,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着现场。
他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墙壁、凌乱的草铺,最后落在钱老三尸体曾经卧榻的那片角落。
忽然,他眼神一凝。在那被尸体压得有些凌乱的草垫边缘,靠近墙壁的缝隙处,似乎有几点不同于污渍的、略显规整的刻痕。
他趁县令和仵作不注意,悄悄拨开表层的杂草,只见下面潮湿的泥土上,被人用指甲或碎石,深深地刻划了一个符号——那符号,与钱老三初次审讯时,描述的与“云爷”手下接头的暗号之一,极为相似!
陈宇心中剧震,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悄悄用脚将痕迹重新拂乱掩盖。
回到向阳村,陈宇心绪难平。
县令的“就此了结”,陆青山的苦恼,还有那个死前留下的符号,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他并非刑侦专家,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烦闷之下,他习惯性地摸出了怀中的“豆包”,走到村后无人的小河边,压低声音:
“豆包豆包,我考考你,古代走私官铁被抓入狱,没多久几个嫌犯就服毒自杀了,死前还留下一个与上家接头的暗号,这种案子怎么破?”
“这位家长,我是儿童玩具,又不是刑侦专家,你少看点小说行不行?”,豆包又开始吐槽了。
“你不回答我,我可要抠电池了哈!”,陈宇觉得这个豆包有点欠揍,不威胁一下不行。
“家长爸爸你好,想要想通这个问题也简单,你平时不是喜欢看小说、看电视剧吗?”
“你自己回想,电视剧里但凡是被抓入狱,在狱中身亡的,然后称是自杀的,都是骗人小孩子的,要自杀为什么还要等到狱中?”
陈宇暗自琢磨:“对啊,如果真有自杀的准备,被抓当时就可以自杀,不用等到狱中被审后才...”
“聪明的豆包,那你说,凶手会是谁?”
豆包又是欠揍的语气回答:“你就提供了这点信息,我怎么知道凶手是谁。谁断定是畏罪自杀,你就去查谁咯...”
豆包的回答,如同一道闪电,谁说的钱老三他们是‘畏罪自杀’,是...县令!
陈宇心中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尼玛,玩这么大的吗?如果连一县之主都可能牵扯其中,这背后的水该有多深?
他立刻起身,匆匆去找陆青山。在校场边找到了独自对着木桩挥拳、发泄着郁闷的陆青山。
“陆哥!”陈宇将他拉到僻静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低声道:“钱老三他们,绝不是自杀!”
陆青山猛地收拳,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他:“你有何发现?” 他气息微喘,额上汗水涔涔,眼神中充满了亟待突破的焦灼。
陈宇先将发现那个隐秘符号的事情说了,然后深吸一口气,结合从豆包那里获得的启发,分析道:
“陆哥,你想想,若真是畏罪自杀,何必等到狱中?被抓时便可寻死。他们偏偏在我们去泾州受阻、即将返回深入审讯的这个节骨眼上‘恰好’集体服毒, 太巧了,巧得令人发指!这分明是有人怕我们再问出什么,杀人灭口!”
他顿了顿,观察着陆青山的反应,继续道:“再者,死前费力留下接头暗号,这分明是临死想指认凶手!综合来看,这不是自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陆青山眼神冰寒,缓缓点头:“灭口……我亦有此怀疑。只是,何人能在县衙大牢内如此行事?”
陈宇压低了声音,终于点出那个最关键的疑点:
“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陆哥,你回想一下,我们赶回大牢时,县令大人是何反应?他几乎是立刻就定下了‘畏罪自杀’的结论,并且……似乎急于就此结案,不愿深究。”
“县令?”陆青山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仿佛听到了最不愿相信的消息。他死死盯着陈宇,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怀疑……县令?”
陈宇沉重地点点头:“我不敢断言,但……他的反应,不合常理。豆……有人提醒我,谁最先下定论,谁就值得怀疑。”
陆青山沉默了,脸上的愤怒和焦躁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缓缓走到一旁的石墩坐下,目光投向远处县衙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挣扎,以及一丝……了然后的沉重。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低声喃喃,像是在问陈宇,又像是在问自己:
“若真是县令……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是一县父母官啊……除非,除非这走私案牵扯的利益和人物,大到连他都不得不……或者心甘情愿地成为其中一环?这背后的网,究竟有多大?”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夹杂着寒意,席卷了这位沙场悍将。
他习惯于明刀明枪的敌人,却对这等盘根错节、敌友难分的官场黑幕感到深深的棘手和愤怒。
查案本非他的职责,他大可以就此收手,将“畏罪自杀”的结论上报,就此了结这桩麻烦。
他沉默良久,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过陈宇,最终落在县衙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压抑:
“若县令当真牵涉其中……此事便已非同小可。这已非寻常走私,而是官匪勾结,祸乱地方!我陆青山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守土有责。离阳城防,防的不仅是外敌,更有内患!若连一县之主都不可信,这离阳城的法度纲纪何在?百姓安危何依?”
他猛地转向陈宇,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沉淀为一种沉重的责任与决断:
“陈宇,此事已不容退缩。为了廓清这离阳城的污浊!我必须查下去,至少要拿到确凿证据,方能越级呈报上官,揭发此等蠹虫!否则,我愧对这身官服,愧对城中信赖守军的百姓!”
陈宇看着陆青山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心中触动。
“陆哥,我明白。于公于私,我们都已无法置身事外。你要查,我必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