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汉子趁热打铁,又押了十元。
精瘦男人手上动作更快了,碗与碗的碰撞声清脆而急促。
“这个!”汉子指着一个碗道。
又中了!连中三次,汉子面前多了三十元钱。他嘿嘿一笑,揣起钱,对那精瘦男人拱了拱手:“手气不错,不玩了!”说完,便心满意足地挤出了人群。
“看见没?各位旅客同志!”执碗人立刻大声鼓动,“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学学这位大哥,见好就收,赢几把就走!下一位,谁来?”
罗玥和徐大文也被吸引了过去,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挺简单啊。”徐大文看得手痒,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跃跃欲试。
夏缘心中一动,立刻拉了拉罗玥的袖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别让他去,那是骗人的。赢钱的那个是托儿,专门演给你们看的。”
来自后世的她,对这种古老的“三仙归洞”骗局再熟悉不过了。
罗玥愣了一下,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听话地拽住了未婚夫的胳膊:“大文,算了吧,别凑那个热闹。”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大学生模样的青年挤了进去,豪气地拍下十元钱,果然也猜中了。
“哈哈,看来今天运气不错!”青年显得很兴奋,毫不犹豫地将赢来的二十元全都押了上去。
这一次,碗一掀开,下面空空如也。
青年不服气,又掏出钱来。一次,两次,三次……他像是着了魔,双眼通红,越输越急,越急越输。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桌上就堆了一百多元属于他的钱。
“高群豪!你疯了!”他身边的同伴终于忍不住,死死拉住他,“你家里再有钱,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快走了!”
被叫做高群豪的青年这才如梦初醒,看着那堆钱,满脸懊悔,最终只得悻悻地被同伴拉走。
目睹了这一幕的徐大文,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感激地看了夏缘一眼。
而一旁的苏芒,将夏缘劝阻罗玥时的冷静笃定尽收眼底,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她这位姐姐,似乎懂得的东西,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火车在次日上午抵达星沙。
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自行车流,还有随处可见的标语和宣传画,一切都充满了八十年代初特有的,蓬勃而又质朴的生命力。
四人一同挤上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在市中心的五一广场附近下了车。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招待所住下后,便约定下午去坡子街逛逛。
坡子街,自古便是星沙最繁华的商业重地。到了八十年代,这里更是成了服装衣料和食杂副食品的交易中心,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下午,洗漱一番的四人来到坡子街街口。阳光正好,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夏缘,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布料和衣服,你们呢?”罗玥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市场,兴致勃勃地对徐大文说。
“我们去火宫殿吃点东西。”夏缘笑着说。她早就对闻名已久的星沙小吃垂涎三尺了。
于是,四人分头行动。
夏缘和苏芒一头扎进了火宫殿。那古色古香的建筑里,仿佛每一个角落都飘散着诱人的香气。姐妹俩一路吃过去,臭豆腐、糖油粑粑、姊妹团子……每一样都让她们赞不绝口,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
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当她们心满意足地从火宫殿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昏黄。
刚走到约定的街口,夏缘便一眼看到了罗玥和徐大文。
两人的神情与下午分开时截然不同,徐大文垂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而罗玥则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明显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罗玥?你们这是怎么了?”夏缘心中一紧,急忙上前问道。
罗玥看到她,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夏缘,我们……我们被骗了!”
在夏缘的再三追问下,徐大文才耷拉着脑袋,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两人在逛街时,遇到了一个挑着担子、游动售卖虎骨的男人。徐大文想到自己母亲常年患有风湿病,听人说虎骨泡酒是特效药,便动了心。一番讨价还价后,他花了一百多元,买下了一小节看起来黄澄澄、颇有年份的“虎骨”。
可当他拿着虎骨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穿着整齐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拦住了。
那人彬彬有礼地自称姓张,是市里药厂的采购员,正急需采购一批虎骨。他看到徐大文手里的货,眼睛一亮,连声称赞品质上乘,并表示如果徐大文还有货,他愿意出高价收购。
徐大文将信将疑地问了价格,那张采购员报出的价钱,竟然比他刚刚买的时候高出了一倍!
巨大的利润冲昏了徐大文的头脑。他立刻和张采购员约定,半个小时后就在街口汇合,让他稍等片刻。
随后,他和罗玥发了疯似的满世界寻找刚才那个卖虎骨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两人几乎没怎么犹豫,将准备用来买结婚用品的三千多元钱全部拿了出来,买下了那人担子里所有的“虎骨”。
可是,当他们兴冲冲地带着一大包“虎骨”,在街口从下午等到傍晚,等到太阳落山,却始终不见那位张采购员的踪影。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自己彻头彻尾地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听完之后,夏缘沉默了。这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套路,在后世的各种骗局中层出不穷,可在这个淳朴与狡诈并存的年代,却足以让无数像徐大文这样的人倾家荡产。
“三千多块啊……那可是我们全部的钱……”罗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她狠狠地瞪了徐大文一眼,“都怪你!贪小便宜!现在好了,婚也别想结了!”
徐大文的头埋得更低了,嘴里反复念叨着:“我对不起你,罗玥,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