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就炸开了锅。几个男生围着李三立，把他的胳膊拽得生疼：“你快说，许光建真能看见血管瘤？”
李三立挣脱开来，揉着胳膊肘说：“上周我妈带我去做 b超，医生说肝上有个两厘米的血管瘤。许光建前一天就跟我说，‘你肝上长了个小瘤子，像颗玻璃弹珠’——你们说神不神？”
他故意压低声音，眼睛瞟向坐在窗边的许光建，“他肯定开了天目，不然怎么能隔着肚皮看到里面？”
后排的赵光亮“嗤”了一声，把课本往桌上一拍：“什么天目？我看是你们看玄幻小说看傻了。他脸上那块胎记那么显眼，说不定是你们看走眼了。”
他捡起块橡皮往空中一抛，“有本事让他看看我身上有什么病，能说对我就信。”
这话刚说完，走廊里传来皮鞋声——体育李老师抱着篮球走过来，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他一眼就看到扎堆的男生，皱着眉问：“早读时间不看书，围着聊什么？”
李三立嘴快，把许光建能“开天目”的事说了一遍。
李老师听完，把篮球往讲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你们当医院的 ct机是摆设？真能隔着肚皮看病，那还要 b超、x光干什么？”
他用手指点着李三立的额头，“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多背几个英语单词。”
坐在窗边的许光建假装翻书，耳朵却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指尖摩挲着课本封面，想起昨晚看的《内证观察笔记》——爷爷在书页空白处写着：“天目非神通，是内观之术，需心净如镜方能见真。”台灯下，那些字迹被灯光照得微微发亮，像爷爷在对他说话。
课间操时，许光建被王磊堵在楼梯口。少年举着胳膊转了个圈，校服袖子空荡荡地晃着：“你看！一点都不疼了！昨天投篮还进了三个三分球！”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许光建耳边，“我妈说要给你送锦旗，写‘妙手回春’行不行？”许光建赶紧摆手：“千万别送，我就是帮了点小忙。
”他看着王磊胳膊上淡下去的纱布印，突然想起什么，“巩固药按时吃了吗？麝香要磨成粉，不然没效果。”
“每天都吃！”王磊拍着胸脯，声音响亮，“我妈把药粉装在小瓷瓶里，早晚都盯着我吃。
”期末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许光建握着笔的手很稳。语文试卷刚看了一眼，就知道哪些是重点——爷爷的笔记里说过，“读书如观病，要抓症结”。
他笔尖飞快地在纸上移动，连作文都写得顺顺当当，交卷时还剩半个多小时。
成绩出来那天，红榜前围满了人。许光建的名字排在最上面，总分 745分，比第二名高出整整三十分。有人啧啧称奇：“他不光会看病，学习还好，真是神童。”
这话被路过的蒙校长听到了。他笑着拍了拍许光建的肩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校长的手掌宽厚，带着烟草和茶叶混合的味道。
办公室里，蒙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包，推到许光建面前：“这是学校给你的奖学金，五百块。”红包的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来是特意准备的。
许光建把红包推回去：“校长，我不能要。”他鼻尖突然动了动——空气中除了茶叶香，还飘着股淡淡的腥气，像阴沟里的淤泥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拿着吧。”蒙校长又把红包往前推了推，指节有些发黄，“你家的情况我知道，你爸爸开诊所不容易。这钱能买些学习资料。”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压抑咳嗽。
许光建的目光落在校长的脸上——眼白有些发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下意识闭上眼，天目一开，心脏猛地一缩：校长的肝上长了个拳头大的肿瘤，像块浸了墨的海绵，已经占了大半个肝脏。
“校长。”许光建猛地睁开眼，声音有些发紧，“您身上有股味道。”
蒙校长愣了一下，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吗？我早上刚换的衬衫。”
“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许光建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像阴沟里的腥气，是病症的味道。”
蒙校长的脸色沉了沉：“光建，说话要注意分寸。”他把红包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不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不能随便说别人身上有味道。”
“不是随便说的。”许光建往前凑了凑，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吱呀”声，“您肝上有问题，长了个肿瘤，已经占了肝脏的三分之二。”
蒙校长突然笑了，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茶：“你这孩子，还真能编。我去年体检还好好的，就是有乙肝，二十多年了，没什么大事。”
他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上磕出轻响，“乙肝病人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长肿瘤？”
“可您的不一样。”许光建急得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我能看见那个肿瘤，边缘不整齐，已经开始压迫血管了。您最近是不是觉得没力气，吃不下饭？”
蒙校长的笑容僵在脸上，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确实最近总觉得累，晚饭时连最爱吃的红烧肉都没胃口，但他没当回事，以为是期末太忙。
“你怎么知道这些？”蒙校长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许光建摸了摸口袋里的《内证观察笔记》，犹豫了一下说：“我爷爷的书上说，肝病会有腥气，眼白会发黄。您的症状跟书上写的一样。”他没说自己开了天目，爷爷说过，不能随便暴露这个本事。
蒙校长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体检报告——那是上个月刚做的，肝功能那一页确实写着“乙肝表面抗原阳性”，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我每年都体检，医生没说有肿瘤。”“那是因为普通体检查不出来。
”许光建往前探了探身，“您得去做个增强 ct，专门查肝脏。如果现在治，还来得及。
”他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肝病最怕拖，越拖越严重。”蒙校长把体检报告合上，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光建，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医学讲究证据。没有 ct片，不能乱说长了肿瘤。”
他把红包塞进许光建手里，“这钱你拿着，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准备下学期的功课。
许光建捏着红包，纸张的质感硌得手心发疼。他看着校长眼底的疲惫，突然想起爷爷说的“五眼”——佛眼就是舍己救人，行大爱。哪怕被误会，也得把该说的话说完。
“校长，就算您不信我，也去做个检查吧。”许光建站起身，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就当是为了家里人，求您了。”
蒙校长看着他眼里的恳切，心里突然一动。他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