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戈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林逐欢带离了阴冷的大牢,一路策马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忘尘居小筑。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焦灼与恐慌。
“最常去的地方……”这个模糊又致命的指向,像毒蛇般缠绕在祁玄戈心头。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林逐欢在小筑活动的所有场景:书房伏案疾书的身影,暖房侍弄花草的侧影,廊下闲坐看雪的慵懒……每一个地方,都可能是鬼手埋下致命毒药的陷阱!
一进小筑院门,祁玄戈便厉声下令:“封锁小筑!所有人,立刻彻底搜查书房!书架、地砖、桌椅缝隙……一处都不能放过!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护卫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失态,那眼神中的暴怒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如临大敌般冲向书房。
祁玄戈则紧紧攥着林逐欢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逐欢微微蹙眉,但他没有挣开。
他能感受到祁玄戈紧绷的身体和剧烈的心跳,那是一种源于最深恐惧的紧张。
“玄戈,冷静点。”林逐欢试图安抚他,“拓跋野和‘直辖’未必知道全部,鬼手故弄玄虚也有可能……”
“万一呢?!”祁玄戈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林逐欢,声音嘶哑,“‘牵机引’!能操控你!让你生不如死!你还中过类似的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从未听林逐欢提起过这段往事!
林逐欢被他眼中的惊痛刺得一怔,随即露出一抹苦涩而复杂的笑意。
他拉着祁玄戈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寒风掠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之前审问‘小王子直辖’时,我说过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林逐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愿追忆的恍惚,“当时我才五岁。我爹他刚升任太傅不久,位高权重,自然也碍了不少人的眼。我爹的一个政敌,为了打击他,也或许是试探皇家的态度……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在我的点心里……下了毒。”
祁玄戈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那是一种……混合了数种奇毒的阴损玩意儿。”
林逐欢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药味和痛苦的童年,“发作起来……浑身剧痛,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冰冻……眼前全是光怪陆离的幻象……好几次,太医都摇头说……救不回了。”
他顿了顿,感受到祁玄戈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才继续道:“是我娘……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娘家秘传的、以命换命的法子,硬生生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她自己……却油尽灯枯,没撑过那个冬天。”
他的声音平静,但祁玄戈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埋的痛楚。
“后来命是保住了,但也落下了病根。”林逐欢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阴雨天,或者情绪剧烈波动时,就会心悸,绞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太医说,是那混合毒素伤了心脉,无药可医,只能静养。”
他抬起头,看向祁玄戈,眼中带着一丝自嘲和冰冷的了然:“鬼手……苏文瑾,他父亲是前太医令,精通毒术。”
“他能知道这段往事,甚至能针对性地研制出‘牵机引’,一点也不奇怪。他算准了……我这受过重创的身体,对这种操控神经的奇毒,抵抗力几乎为零。”
祁玄戈听着林逐欢平静的叙述,心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总是带着狡黠笑意、仿佛天塌下来也能谈笑风生的林逐欢,当年背负着这般沉重的伤痛!
那看似风光的太傅独子身份下,竟藏着这样一段惨烈的往事!而如今,这份伤痛,竟又被鬼手当成了刺向他的毒刃!
“混账——!!!”祁玄戈猛地站起身,胸中翻腾的怒火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苏文瑾!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书房的老兵匆匆跑出来,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将军!世子!书房……里里外外,连书架都拆了,地砖也撬开了几块……什么都没发现!没有毒药!”
“没有?”祁玄戈猛地转头,眼中怒火未消,更添焦躁。
林逐欢也皱紧了眉头。书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竟然没有?鬼手会藏在哪?
他下意识地环顾小筑,目光扫过庭院,扫过紧闭的房门,最终……落在了角落那间新搭建的暖房上。
暖房……种花……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暖房!”林逐欢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祁玄戈也瞬间反应过来!林逐欢这几天,几乎天天泡在暖房里,研究怎么种活那些腊梅!
那是他除了书房外,待得最久的地方!
“走!”祁玄戈一把拉起林逐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暖房!
推开暖房的门,温暖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株新栽的腊梅苗在温暖的空气中舒展着嫩叶。
林逐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快地扫视着暖房的每一个角落——花架、地面、墙角……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几株腊梅苗上!确切地说,是定格在栽种它们的土壤上!
他记得清楚,自己栽花时,为了透气,土壤是松软而均匀的。
但现在,其中一株腊梅苗根部的土壤,颜色似乎……比旁边的更深一些?而且微微隆起,像是……被动过?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泥土和植物气息掩盖的异香,若有似无地飘入他的鼻端——像腊梅的冷冽混着一点……杏仁的微苦!
这个味道!他前几天就闻到过!当时还以为是新土或者肥料的气味!
“是这里!”林逐欢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几步冲到那株腊梅苗前,不顾祁玄戈的阻止,徒手就开始刨开根部的土壤!
泥土被飞快地扒开,带着湿气和植物的根须。
祁玄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
很快,林逐欢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他动作一顿,随即更加小心地扒开周围的泥土。
一个巴掌大小、深褐色的小瓷瓶,赫然埋在腊梅的根须之下!瓶口用一层特制的、带着细微孔洞的棉纸封着!
那股混合着腊梅与杏仁的奇异香气,正是从这微小的孔洞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牵机引……”林逐欢看着手中这精致却致命的瓷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鬼手……竟将毒药埋在了他亲手栽下的花根之下!日日熏染,无声渗透!
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祁玄戈看着那瓷瓶,眼中瞬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杀意!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花架上,木架应声碎裂!
“苏、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