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观前的信鸽笼空了大半，林嫚砚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鸽羽，胸口的血玉泛着冷光。刚从狼窝屯哨卡传来的消息还在耳边打转，黑松林方向飘着淡绿毒烟，隐约有刀兵碰撞声，可李团长的信鸽连半只都没回来。
伏魔无痕从清凉寺匆匆赶来，僧袍下摆还沾着露水，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条：“寺里的僧人撞见卖货郎的徒弟往昆仑墟跑，手里揣着这东西，上面画着黑松林和沼泽浅滩的标记。”
林嫚砚展开纸条，指腹抚过墨迹未干的线条：卖货郎把两队援军的路线全透给了项空城，李团长和何大磊怕是都钻进了圈套。
她刚要喊小尘去清点守观的兵力，就听见观门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剑霄道长的桃木剑斜插在门槛上，道袍袖口破了个口子：“黑袍人在观外晃悠，看模样是想试探防守，咱们只剩二十人，要是分兵去救，栖云观一准儿守不住。”
林嫚砚走到观门口，撩起门帘一角往外看。山脚下的雾气里，十几个黑袍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手里的长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她摸了摸胸口的血玉，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栖云观坐落在龙镜山龙头峰顶，北山脚下就是通往石头城子古城的唯一山路，黑袍人堵在这里，显然是想切断救援与古城的联系。
石头城子古城还在等着，阿禾姥姥和槐安槐生还在城里，这山路绝不能被黑袍人占了。可李团长和何大磊的人还在黑松林与沼泽被困，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决绝：“先守着观门和山路，等天亮些摸清黑袍人兵力，再想救援的法子，说不定他们能自己找到突围的路。”
黑松林里，淡绿色的毒烟还没散。
李团长扶着树干咳嗽，眼泪被烟呛得直流，视线里的松树都在打转。
二柱被藤蔓缠过的脚踝又肿又疼，靠在树后喘着粗气：“团长，这烟邪性得很，吸一口就浑身软，再待下去咱们都得栽在这儿。”
队员们大多靠在树旁，手里的弓箭歪歪斜斜，连拉弓的力气都快没了。昨晚刻下的“△”标记就在不远处，可毒烟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李团长掏出腰间的水囊，倒出点水给二柱擦了擦脸：“再撑撑，等风把烟吹散些，咱们就往回撤。”
话刚说完，就听见东侧传来脚步声，黑风带着三十个黑袍人从雾里钻出来，手里的长刀裹着邪光，在毒烟里泛着淡绿的影。
“民团的能耐就这点？”黑风站在高处冷笑，脚边还躺着那只被射中的信鸽，“想传信求救？门儿都没有！今天就让你们死在这儿，好让林嫚砚知道，跟项总首领作对的下场。”
黑袍人慢慢围过来，形成个半圆形的圈，弓箭拉得满弦，箭尖对着被困的队员。
李团长把水囊揣回怀里，捡起地上的长矛：“别跟他们废话！咱们就算战死，也不能让他们抓活的，给石头城子古城丢人！”
队员们咬着牙站起来，组成背靠背的阵形，可毒烟还在往肺里钻，刚举起长矛就晃了晃。
有两个队员没站稳，被黑袍人的箭射中胳膊，“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血顺着箭杆往下流，很快就被毒烟熏得泛出淡绿。
二柱红着眼要冲上去，被李团长拽住：“别冲动！咱们得省着力气，等烟散了再找机会。”
黑风看他们没动静，挥了挥手，黑袍人举着长刀慢慢往前挪，刀光在毒烟里越来越近。
李团长盯着黑风脚边的信鸽，心里沉到谷底，信没传出去，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儿，只能靠自己撑着，可这毒烟和黑袍人的围堵，能撑到什么时候？
沼泽东侧的山洞里，柴火的噼啪声从洞外传来。何大磊贴着洞口的石缝往外看，黑袍人在洞外堆了不少干柴，火舌已经快舔到洞口的石块。
钱学忠的小腿还在流血，用布条裹着的伤口渗出血印，靠在洞壁上咳嗽：“队长，咱们的水只剩两壶了，干粮也没多少，再耗下去不是办法。”
何大磊掏出最后半块干粮，掰成小块分给队员：“先垫垫，等天黑了再说。黑袍人要真敢放火，咱们就往洞深处退，里面有岔路，他们未必能找到。”
他刚说完，就听见洞外传来黑袍人的喊声：“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我们就往洞里泼邪水潭的毒水，让你们一个个烂成脓！”
队员江尚由攥紧了弓箭，手都在抖：“邪水潭的水？那玩意儿沾着就烂，咱们可挡不住。”
何大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往石缝外看了一眼，黑袍人手里果然提着几个黑陶罐，罐口飘着淡绿的雾气，跟黑松林里的毒烟一个味儿。
他想起出发前林嫚砚说的话，要找到姜小电队，还要护住队员，可现在别说找姜小电，他们自己都快困死在山洞里了。
洞外的柴火越烧越旺，浓烟往洞里灌，呛得人直咳嗽。
何大磊让队员用湿布捂住口鼻，自己则摸了摸怀里的血玉碎片，这是林嫚砚给的，说能挡点邪祟。
他把碎片掏出来，放在洞口的石块上，碎片泛着淡红的光，竟把往洞里钻的毒烟挡了回去些。
“这碎片有用！”何大磊赶紧让队员们把自己的碎片也掏出来，拼在洞口，形成道淡淡的红光屏障。
黑袍人见毒烟进不去，骂骂咧咧地踹了踹柴火：“等着！等柴火燃尽了，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何大磊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焦虑，姜小电队还没消息，他们被困在这儿，没人知道沼泽对岸的情况。
洞里的干粮和水只够撑一天，要是明天还没人来救，他们怕是真要栽在这儿了。
栖云观的西厢房内，木桌上摊着两张粗纸地图。黑松林的“△”标记被炭笔圈了三道，沼泽浅滩的木桩处沾着半片干草，那是何大磊出发前留的记号，说草密处木桩少。
林嫚砚指尖按在“△”上，刚从哨卡传来的消息在耳边打转：黑松林毒烟未散，能听见黑袍人叫嚣，却没见民团兄弟的影子。
伏魔无痕端着清心草水进来，见她攥着传声符，符纸边缘快破了。“慧明说山脚下黑袍人多了，像是在等援军。”伏魔无痕把碗放桌角，“要试传声符，我去门口守着。”
林嫚砚摇摇头，把传声符放回怀。现在不能耗符，得留着等李团长或何大磊的紧急消息。她喝了口草药水，目光落回地图，眉头拧成疙瘩。
栖云观只剩二十人，分不出兵力救援，可不管的话，李团长的二十五人、何大磊的十人，怕是都要折在黑袍人手里。胸口的血玉泛着冷，她猛地攥紧拳头，栖云观是石头城子古城的屏障，要是这里守不住，不仅外面的援军没了后援，古城里的人也会暴露在危险里，她必须撑住。
“伏魔住持。”林嫚砚声音沙哑却透着劲，“让静悬去观后崖，那里能看见狼窝屯的炊烟。遇上山民就托带信，让赵老三副团长多派民团兄弟守古城城门，再让老郎中和老中医提前把草药备好，万一有黑袍人漏进来，好及时治伤。”
她按了按胸口的血玉，指尖的力气，让玉面泛出微光。栖云观被围得严实，只能靠狼窝屯传信，让赵老三他们把古城防备扎紧，自己才能在这里专心应对黑袍人，才有机会等援军突围的消息。
刚说完，伏魔无痕就转身往外走，没几步却和门口进来的玄通道长撞了个正着。
玄通道长手里的三枚铜钱还在指缝间打转，脸色沉得厉害：“刚卜了一卦，坎卦变坤卦，是‘土掩水’的象，李团长和何大磊两队怕是都被困在低洼处，连挪步都难。”
伏魔无痕也紧跟着补充，语气里带着急：“清凉寺的僧人来报，望江崖古城那边有黑袍人往黑松林运东西，用油布裹得严实，看着像是邪水潭的毒水罐。”
林嫚砚猛地站起来，胸口的血玉随着动作晃了晃，指尖冰凉：“邪水潭的水？那东西沾着皮肉就烂，要是泼在援军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窗纱往外看，天已经快中午了，龙镜山的雾气散了大半，可黑松林方向仍隐约飘着淡绿色的烟。
守观的二十人里，裴礼挠着头走过来，语气带着试探：“林姑娘，要不我带五个兄弟绕小路去黑松林？从后山走，说不定能绕开黑袍人的哨卡，找到李团长他们。”
林嫚砚回头看了眼裴礼，又扫过厢房里剩下的队员，摇了摇头：“不行，你们走了，栖云观的防守就漏了缺口。黑袍人要是趁机偷袭，石头城子古城就没了屏障。”
她重新坐回桌前，手指在地图上快速划过，突然停在黑松林西侧的一个小点上。那里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是早年民团巡山时歇脚的地方，屋顶还留着半截烟囱。
“李团长说不定能往那儿撤，”林嫚砚盯着那个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可咱们没法传信，他未必能想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道童小尘急促的喊声：“林姑娘！有信鸽！”林嫚砚赶紧跑出去，只见一只灰羽信鸽落在观前的老槐树枝上，右翅膀沾着泥和血，腿上紧紧绑着片对折的梧桐叶。
她踮起脚小心地解开树叶，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何大磊的笔迹，墨水里还混着点血丝：“沼泽浅滩困山洞，黑袍人堆柴欲放火，粮水尽，姜小电无迹。”
林嫚砚的手一抖，梧桐叶差点掉在地上。何大磊他们不仅被困，还断了粮水，黑袍人还要放火逼他们出来，这简直是绝境。
她刚要喊小尘去库房准备干粮和水，想办法送过去，就听见观门方向传来“嗖嗖”的箭声，紧接着是队员的惊呼：“黑袍人攻过来了！”
剑霄道长已经举着桃木剑冲了上去，道袍下摆被风吹得翻飞，大声喊道：“守住观门！用长矛挡！别让他们进来！”
队员们赶紧举着长矛列成一排，刚架住第一波箭雨，就有两个队员被射中胳膊，疼得倒在地上。林嫚砚攥紧手里的梧桐叶，心里像被揪着一样，一边是何大磊的火攻危机，一边是李团长的毒烟围堵，现在栖云观又遭进攻，手里只有二十人，怎么分都不够用。
黑松林里，李团长靠在猎人小屋的木门框上，脸色发白。队员们大多坐在屋里的干草上，有的用布条包扎伤口，有的靠在墙根喘粗气。
二柱手里拿着块血玉碎片，小心地放在窗边，淡红的微光刚好挡住往屋里飘的毒烟：“团长，这小屋还能撑会儿，可黑袍人一直在外面晃，咱们一出去就会被射。”
李团长掏出怀里最后一小块干粮，掰成八份分给身边的队员：“再等等，林姑娘肯定会想办法。”
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黑风正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手里拎着个黑陶罐，罐口飘着淡绿的烟，显然是邪水潭的毒水。
黑风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往这边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突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黑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朝着马蹄声的方向挥了挥手。
李团长心里一沉，难道是项空城派来援军了？
果然，十几匹黑马奔了过来，马上的黑袍人每人都驮着两个黑陶罐，显然是来送毒水的。
黑风提着陶罐走到小屋前，用刀背敲了敲门板：“李团长，别等了！项总首领的援军到了，今天你们插翅也难飞！识相的就出来投降，还能留个全尸！”
李团长握紧手里的长矛，他知道投降就是死，还会连累石头城子古城，所以只朝着门外喊：“别做梦了！咱们民团的人，就算战死也不会投降！”
沼泽边的山洞里，柴火的噼啪声越来越近，浓烟顺着洞口的石缝往里面灌。何大磊捂着口鼻咳嗽，看着洞里的队员，有几个已经开始头晕，显然是缺氧加缺水。
江尚由突然指着洞深处，声音带着点惊喜：“队长，那里好像有光！”
何大磊赶紧掏出火折子点亮，顺着江尚由指的方向走过去，只见洞深处的岔路尽头，隐约有淡红的光在闪。
他走近一看，是个半掩的小石门，门上刻着个模糊的血玉图案。
“这是……”何大磊伸手摸了摸图案，指尖刚碰到石头，石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飘出淡淡的草木香气，不像是有毒的样子。
“咱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路。”何大磊回头对队员们说。
队员们互相搀扶着走进石门，里面是条窄窄的通道，走了约莫几十步，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个圆形的地下潭，潭水泛着淡红的光，岸边摆着三个陶罐，两个装着干粮，一个装着清水。
“咱们有救了！”何大磊惊喜地走过去，刚要打开陶罐，就听见潭水“咕嘟”一声，冒起个大大的水泡，水面上竟映出个黑袍人的影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正盯着他们。
栖云观的战斗还在继续。
林嫚砚举着桃木剑，胸口的血玉泛着淡红的光，刚挡住一个黑袍人的长刀，就听见观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守后墙队员的喊声：“不好！后墙被砸破了！”
剑霄道长赶紧带着四个弟子往后面跑，边跑边喊：“守住后墙！用石块堵！”
林嫚砚看着两边的战场，心里越来越急。伏魔无痕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传声符，递给她：“这是最后一张传声符，试试能不能联系上李团长或何大磊。”
林嫚砚赶紧接过符，捏在手里闭上眼睛，用意念想着李团长的名字：“李团长，你们在哪？栖云观遭偷袭，无法派兵支援，你们自己找机会突围。”
符纸微微闪了闪，传来李团长虚弱的声音，还夹杂着毒烟的咳嗽声：“林姑娘，黑松林来了援军，我们被困在猎人小屋，毒水罐快泼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符纸就“滋啦”一声烧了起来，只剩下一点纸灰。林嫚砚手里捏着纸灰，心沉到了谷底，李团长那边也到了绝境。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抬头，看见石头城子古城的方向飘起了黑烟，那烟越来越浓，显然是着了火。“不好！”林嫚砚心里咯噔一下，黑袍人不仅进攻栖云观，还去偷袭古城了！
林嫚砚握紧桃木剑，胸口的血玉烫得厉害，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守栖云观，要么去救古城，可无论选哪个，另一边都可能沦陷。伏魔无痕走过来，脸色苍白：“后墙快守不住了，黑袍人太多，咱们的队员已经伤了五个。”
林嫚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坚定，她要去救古城，石头城子古城的人们还在等着她。
可她刚迈出观门，就看见一只黑色的信鸽落在她脚边，腿上绑着片黑色的树叶，上面用红墨写着几个字，笔迹阴森：“古城遇袭，阿禾姥姥被掳，速来昆仑墟邪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