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轰轰烈烈的“造神”闹剧,终于在阿云被关进宗族地牢、王二被打了三十大板后,画上了句号。
但对于翡翠村来说,真正的寒冬才刚刚开始。
清晨,李子木走过祠堂前的广场。往日这个时候,这里应该是香火鼎盛,跪满了祈福的村民。但今天,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几片枯叶,刮过那尊被冲刷得灰扑扑的先祖雕像。
雕像脚下的香炉倒在一边,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没人收拾。
几个路过的村民,看都没看雕像一眼,匆匆低头走过。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敬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麻木和怀疑。
既然“神迹”是假的,既然连“神使”都是骗子,那跪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在跪谁?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路边的茶棚传来。
张伟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茶,身上那件长衫一尘不染。虽然刚经历了一场风波,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狼狈。相反,几个路过的村民在看到他时,竟然还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在他们眼里,这位张先生是被那两个疯子牵连的“受害者”,是那个好心分给他们玉石的大善人。
“只要村民不再被你当猴耍,这就够了。”李子木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你太天真了,李子木。”张伟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以为你是在拯救信仰?不,你是在摧毁它。你告诉他们‘神是假的’,他们信了。但之后呢?他们心里空了。”
张伟站起身,走到李子木面前,压低声音:“当心里没了敬畏,剩下来的就只有欲望。你看这些村民,他们现在不信神了,他们只信手里的玉石,只信我口袋里的金币。你帮我扫清了‘旧道德’的障碍,我还得谢谢你。”
说完,张伟拍了拍李子木的肩膀,大笑着转身离去。
李子木站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张伟说得对。
他赢了真相,却输了人心。
……
祠堂深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长老赵严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像是枯萎的老树。自从那天“神迹”被揭穿后,他就没再离开过这里一步。
“来了。”看到李子木和碧琪进来,赵严并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大长老,张伟现在虽然不敢明着来,但他还在……”碧琪急切地想汇报外面的情况。
“我知道。”赵严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外面的事,我都知道。祠堂没人来了,香火断了。大家都在议论,说祖宗是个不会说话的石头,说我们这些老骨头骗了他们几百年。”
“这不是您的错,是张伟……”
“不,碧琪。”赵严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悲凉,“子木做得对,毒瘤必须切。但他揭穿了‘伪神’,却也让‘真神’蒙了羞。”
老长老站起身,走到那面刻满名字的墙壁前,手指抚过那些古老的文字。
“翡翠村的‘法阵’,靠的不仅仅是夜明珠的能量,更靠的是全村人的‘心念’。心齐,则阵固;心散,则阵破。现在人心散了,那道保护我们的墙,已经千疮百孔了。”
李子木心头一震。他一直从物理角度理解这个“系统”,却忽略了社会学层面的“维护”。
“那我们该怎么做?”李子木沉声问道,“只要能修好,哪怕是重写代码,我也能试。”
赵严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代表着古老的血脉,一个代表着外来的智慧。
“也许,这就是宿命。”
他走到供桌后,从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黑漆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张不知用什么兽皮制成的残破地图。地图的线条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那是翡翠村周边的山脉走向。
而在地图的最深处,标着一个醒目的朱砂红点。
“史册记载,当圣珠蒙尘、法阵将倾之时,唯有‘天外之力’与‘翡翠之心’结合,方能重启核心。”
赵严将地图递给李子木,目光灼灼:“‘翡翠之心’,是碧琪,她是林家血脉最纯净的后人;而‘天外之力’……子木,我想指的就是你,和你脑子里那些我们看不懂的知识。”
李子木接过地图。触手冰凉,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绘制者的体温。
“这是哪里?”碧琪凑过来,看着那个红点。
“百毒不侵之泉。”赵严的声音低沉,“那是村子最古老的禁地。相传那里藏着校准夜明珠能量的方法,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只有通过了那里的‘试炼’,你们才能真正成为被法阵认可的‘守护者’。”
“张伟肯定也在找这个地方。”李子木看着地图,眼神变得锐利,“他在收集史册,就是在找坐标。”
“没错。”赵严点了点头,“他虽然逃过了一劫,但他那种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的平静,只是他在积蓄力量。在他毁掉一切之前,你们必须先找到那里。”
李子木收起地图,看了一眼身边的碧琪。
“怕吗?”
“有你在,就不怕。”碧琪整理了一下衣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子木点了点头,对着赵严深深鞠了一躬。
“大长老,您守好这个空荡荡的祠堂。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会让大家明白,真正的信仰不是跪拜泥胎,而是守护家园。”
说完,两人转身走出了阴暗的密室。
外面的阳光依然刺眼,照在空旷的广场上。虽然没有了香火,没有了信徒,但风中似乎多了一丝肃杀与决绝的味道。
“第二回合开始了,张伟。”李子木按了按贴身放着的地图,大步向着那未知的深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