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老贼找出来!”
“谁要是藏匿罪犯,全家连坐!”
村子里,搜捕莫账房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护卫队像一群疯狗,踹开一户户人家的门,名为搜人,实则借机抢掠物资。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这笔账记在那个“卷款潜逃”的莫账房头上。
而在村外几里地的一片荒芜枯林中,气氛却死一般的寂静。
“子木哥,在这里。”
碧琪站在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旁,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从井边灌木丛上扯下来的碎布条——那是莫账房长衫的一角。
李子木快步走过去,打开手电筒,光束直射井底。
枯井不深,大约只有三四米。井底堆满了落叶和淤泥。
而在那一堆腐烂的枯叶中间,蜷缩着一具尸体。
那是莫账房。
他依然穿着昨晚那件长衫,怀里空空如也——没有什么装满金币的大麻袋,只有一本被他死死护在胸口、已经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真实账本(如第181章尾声伏笔)。
“莫老……”李子木心中一痛。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绳索将尸体从井底吊了上来。
尸体已经冰冷僵硬,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极度的惊恐和不甘。
“他是被打死的。”碧琪检查着莫账房后脑上那个巨大的凹陷,咬牙切齿,“一击致命。张伟这个畜生,杀了人还要泼脏水!”
“别急着骂。”
李子木蹲在尸体旁,神情瞬间切换到了**“凡人侦探”**的模式。他没有任何仪器,但他有知识。
“碧琪,帮我记一下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
李子木伸出手,按压在莫账房裸露的手臂和背部。那里有着大片大片的暗紫红色斑块。
“这是尸斑(Livor mortis)。”
李子木用力按压尸斑,手指松开后,那紫红色的印记并没有褪色,颜色已经固定了。
“尸斑指压不褪色,说明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12个小时。”
接着,李子木试图活动莫账房的关节。
“下颌僵硬,颈部僵硬,上肢僵硬……全身肌肉都已经出现了强直性的尸僵(Rigor mortis)。”李子木感受着那种如木头般的阻力,“在这个季节的气温下,全身尸僵形成,至少需要10到12个小时。”
李子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像是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时间的迷雾。
“现在是上午九点。倒推12个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莫账房的死亡时间,最晚是在**昨天晚上九点(亥时)**之前。”
碧琪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晚上九点?可是……可是那个更夫老刘说,他是在**午夜子时(晚上十一点到一点)**看到莫账房走进金库的!”
“这就对了。”
李子木冷笑一声,看着地上的尸体:
“昨晚九点,莫账房就已经死透了,尸体都被扔进了这口枯井里。试问,一个死在井底的人,是怎么在三个小时后的午夜,大摇大摆地走进银行金库去偷钱的?”
逻辑的矛盾,撕开了谎言的缺口。
“这是一场拙劣的**‘借尸还魂’**。”
李子木在脑海中迅速还原了张伟的剧本:
杀人(晚8-9点): 莫账房拒绝受贿,逃出银行,被张伟的杀手在半路截杀,弃尸枯井。
伪装(午夜12点): 张伟找了一个身材相仿的人(或者是杀手本人),穿上莫账房的衣服,故意在更夫面前演了一出“僵硬行走”的戏码。
背锅(次日清晨): 利用更夫的“目击证词”,将早已被搬空的金库嫁祸给死人。
更夫老刘没撒谎,他确实看到了一个人。但他看到的那个“脸色铁青、走路僵硬”的人,根本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那个扮演者在刻意模仿僵尸,或者只是为了掩盖身形。
“张伟以为死人不会说话。”
李子木小心翼翼地从莫账房怀里取出那本被鲜血染红的账本。
“但他忘了,尸体本身就是最诚实的证人。”
“尸斑和尸僵锁死了时间轴。只要我们能证明莫账房在午夜前已死,那么更夫的证词就不攻自破,张伟‘监守自盗’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那我们现在就把尸体抬回去?”碧琪急切地问,“让大家看看?”
“不。”
李子木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搜山的护卫队。
“现在抬回去,张伟会说尸体是我们伪造的,或者是我们杀了莫账房。而且,在这个狂热的时刻,村民们更愿意相信‘钱被偷了’(还有希望追回),而不愿意相信‘钱本来就没了’(彻底绝望)。”
“真相太残酷,直接喂给他们,他们会吐出来的。”
李子木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莫账房那死不瞑目的脸上。
“我们要把这个真相,变成压垮张伟的最后一块石头。”
“先把莫老藏好。然后……”
李子木拿着那本带血的账本,看向鬼市的方向:
“把这个账本的内容,印成一千份传单。我要让这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贴满翡翠村的每一面墙,塞进每一个人的门缝。”
“当大家知道金库里只剩下空气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莫账房的死。那时候,这具尸体,就是审判张伟的铁证。”
风吹过枯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莫账房在九泉之下的哭诉。
李子木和碧琪对着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莫老,您安息。今晚,我们会用整个翡翠银行,为您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