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凡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钱部长。
而且，不是一个人。
钱部长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有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学者，有西装革履、看起来像工程师的设计师，还有几个扛着各种精密仪器的军人。
这阵仗，把陈凡给看懵了。
“钱……钱部长？您这是……？”
“小陈同志！打扰你休息了！”
钱部长一把握住陈凡的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激动、崇拜和视死如归的复杂表情。
“我们是来向你汇报‘手办’项目的初步方案的！”
“手办？”陈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自己昨天提的那个“造机甲”的事。
他心里咯噔一下。
看钱部长这表情，看他身后这阵仗，事情……好像有点不简单啊。
“那个……不用这么正式吧？进来坐，进来坐。”
陈凡赶紧把一群人让进屋里。
客厅里，龙樱已经泡好了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像个尽职的保镖。
钱部长也不客气，他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行动起来。
有人在客厅的墙上，挂上了一块巨大的幕布。
有人架起了高清投影仪。
有人打开了带来的银色手提箱，里面竟然是一套精美绝伦的、缩小版的机甲模型。
陈凡看着这熟练的操作，眼皮直跳。
这架势，哪是来汇报方案的，这简直就像是要在他家开一场产品发布会。
“小陈同志，请看。”
钱部长示意陈凡坐下，然后，项目组的总设计师，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幕布前。
他打开投影仪，幕布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充满了科幻感和视觉冲击力的设计图。
“根据您‘最大、最帅’的核心指示，我们项目组连夜奋战，整合了国内上百名顶尖艺术家、结构工程师和科幻作家的创意，最终设计出了‘女娲’计划的初代原型机。”
设计师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请看，这就是‘女娲’！”
幕布上，一张三维渲染图缓缓旋转。
那是一台充满了东方美学元素的巨型机甲。
它的线条流畅而优雅，不似西方机甲那般充满了粗犷的棱角和外露的武器，反而更像一尊身披重甲的古代神女。
它的主色调是珍珠白和暗金色，肩部和腿部的装甲，设计成了类似古代建筑飞檐的样式，充满了古典韵味。
而它的头部，则是一个精致的、类似于京剧旦角脸谱的面具，双眼的位置，是两道狭长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观察窗。
“帅……是挺帅的。”陈凡看着设计图，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这玩意儿，可比他看过的所有好莱坞电影里的机甲，都要合他的胃口。
“但是……这个‘最大’，具体是多大？”陈凡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心里的预期，大概也就是个等身手办，顶天了七八米高，跟个小楼似的，摆在哪个广场上，当个地标，也就算顶破天了。
设计师推了推眼镜，按下了遥控器。
设计图旁边，出现了一排详细的数据和对比图。
【“女娲”号原型机（模型）】
【全高：58.8米】
【肩宽：23.5米】
【总重量：约7500吨（主体结构）】
在数据旁边，是一张对比图。
只见“女娲”机甲的旁边，放着一个参照物——m国的自由女神像。
而那个高举着火炬、闻名世界的女神像，高度竟然只到“女娲”的腰部。
陈凡的嘴巴，慢慢地张大了。
58.8米？
这他妈……这比一栋二十层的居民楼还要高啊！
这叫“手办”？这叫“模型”？
这分明就是一个奇观！一个怪物！
“咳咳……”陈凡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不大！一点都不大！”
没等设计师回答，旁边的白发老院长就激动地抢过了话头。
“小陈同志！您真是高瞻远瞩啊！只有达到这个体量，我们才能在它的结构上，测试那些全新的、高强度的特种合金配方！“
”也只有这个体量，才能预留出未来安装‘小型化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空间啊！”
陈凡：“……”
我他妈就是随口一说啊！我哪知道什么合金配方！我连核聚变是啥都搞不清楚啊！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那个……钱部长，这么大一个东西，造价……应该不便宜吧？”
他想用“钱”来劝退这帮已经走火入魔的家伙。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国家队的决心，和钱部长此刻“急于花钱”的迫切心情。
钱部长听到“钱”字，眼睛都亮了。
他一把抢过遥控器，亲自切换到了下一页ppt。
幕布上，出现了一份详细的预算清单。
【“女娲”计划（一期）预算】
【设计与研发费用：约30亿华夏币】
【主体结构材料与建造费用（含上百种新型合金测试）：约210亿华夏币】
【配套国家级展览馆及周边设施建造费用：约160亿华夏币】
【全球直播及宣传推广费用：约50亿华夏币】
【其他不可预见费用：约50亿华夏币】
【……】
【总计：500亿华夏币】
五……百……亿！
陈凡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整个人都麻了。
彻底麻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钱部长昨天为什么会是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花五百个亿，就为了造一个他随口提议的、不能动的大铁疙瘩？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这是丧心病狂！
“那个……各位领导，各位院士……”陈凡举起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坦白，我交代。我昨天就是因为没电影看，没游戏玩，心情不好，胡说八道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你们别当真啊！”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在场的任何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钱部长走上前，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陈同志，你不用多说！我们都明白！”
旁边的白发院长，更是用一种看“先知”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是啊！小陈同志！您的高瞻远瞩，已经超出了我们这些凡人的想象！您放心，这五百亿，我们保证，给您花得明明白白！每一个钢镚，都将为我们华夏的科技进步，添砖加瓦！”
总设计师也激动地补充道：“您不用操心任何过程！您只需要负责在它建成之后，亲临现场，进行最后的‘验收’就行了！您才是‘女娲’真正的缔造者！”
陈凡：“……”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脸上那狂热而又坚定的表情，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知道，这五百亿，是非花不可了。
现在总算体会到古代那些皇帝的感觉了。
有时候，他们可能真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今晚的月色不错”。
然后，底下的臣子们，就会连夜写出三万字的报告，论证今晚应该在全国范围内修建赏月楼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且把预算和设计图都给你做好了。
而你，除了说一句“准奏”，还能干什么呢？
“好吧……”陈凡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摆了摆手，“你们……看着办吧。”
“好嘞！”钱部长得到了“圣旨”，顿时喜笑颜开，精神焕发，“小陈同志您就擎好吧！保证给您一个惊喜！”
说完，他便带着一群亢奋不已的专家和工程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陈凡和龙樱。
陈凡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
就在这时，电视新闻里，开始插播一条紧急快讯。
“本台消息，华夏官方刚刚宣布，将启动一项名为‘女娲’的超级工程。据悉，该工程将在京州郊区，建造一座高达近60米的巨型雕塑，旨在向世界展示华夏的工业实力与文化自信……”
新闻画面里，全球各大媒体的网站截图飞速闪过。
m国《纽约时报》的标题是：【东方的巴别塔：华夏耗费巨资，建造世纪最大的无用奇观】
英国bbc的评论是：【金融战后的“面子工程”？这是最后的疯狂，还是一种绝望的炫耀？】
日-本《读卖新闻》则嘲讽道：【钱多到没处花？也许他们可以用来改善一下民生。】
看着全世界媒体清一色的嘲讽和不解，陈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平衡。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龙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全世界都觉得我是个败家子。”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只有我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