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门的欢呼声尚未散尽,朝廷使者的銮驾已抵达城下。黄罗伞盖下,御史中丞耿南仲身着紫袍,神态倨傲地踏入中军帐,手中明黄诏书展开,冰冷的字句刺破营帐内的暖意:“钦宗皇帝有旨,金军已愿议和,命岳飞即刻罢兵,不得再袭扰金营;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予金,遣使携岁币赴金营谢罪。”
岳飞按剑而立,怒目圆睁:“敌军兵临城下,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此时罢兵,无异于引颈受戮!”
耿南仲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终落在赵宸身上,带着几分轻蔑:“赵先生不过一介布衣,竟敢妄议军国大事?姚平仲夜袭金营惨败的教训犹在眼前,若再违圣意,导致金人屠城,此罪谁能担当?”他刻意提及姚平仲之败,正是要动摇军心,为投降派的割地求和张目。
赵宸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耿大人可知,金军孤军深入,粮道不通?如今勤王军正从各地赶来,只需坚守数日,便能内外夹击,将其重创。而割让三镇,便是自断臂膀,黄河防线再无屏障,金军他日南下,汴梁将无险可守!”他深知耿南仲是投降派核心,其主张看似避祸,实则是将北宋推向绝境。
“一派胡言!”耿南仲勃然大怒,“圣上已有决断,尔等敢抗旨不遵?”他转向岳飞,语气带着威胁,“岳将军若执迷不悟,休怪朝廷摘去你的兵权,治你通敌之罪!”
帐内气氛瞬间凝固,诸将皆面露愤慨,却碍于君命不敢多言。赵宸暗忖,宋钦宗优柔寡断,早已被投降派蛊惑,此时硬抗诏书只会适得其反。他拉住欲发作的岳飞,低声道:“将军暂且接旨,不可因一时意气断送抗金大局。”
岳飞牙关紧咬,最终还是躬身接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耿南仲见状,满意地拂袖而去,临行前留下狠话:“三日内,须遣送割地文书与质子,否则朝廷将另派将领接管酸枣门。”
耿南仲离去后,岳飞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墨四溅:“奸臣误国!当年种师道将军力主追击北撤金军,加固黄河防线,却被陛下驳回,如今恶果已现,他们仍不知悔改!”提及种师道,岳飞眼中满是痛惜——那位西军老将的远见卓识,终究没能抵过投降派的谗言。
赵宸神色凝重:“如今不是愤慨之时。耿南仲此来,不仅是传旨,更是要掣肘我们的防务。我们既要表面遵旨,暗中仍需加固城防,同时派人加急联络各地勤王军,让他们星夜驰援。更关键的是,黄河防线已被朝廷废弃,我们必须暗中布防,否则金军后续援军到来,汴梁将陷入重围。”
岳飞点头称是,即刻下令:“杨再兴率三百轻骑,乔装成百姓,沿黄河沿岸探查金军动向,联络溃散的守军;命工匠日夜赶制火铳、火箭,补充军备;同时开仓放粮,安抚城内百姓,稳定民心。”
赵宸补充道:“我与你联名上书,陈明利害,虽未必能打动陛下,但至少能让朝中主战派知晓前线实情。另外,可让陈东等太学生再次伏阙上书,痛斥投降派误国,施压朝廷收回成命。”他记得历史上陈东等人的上书曾迫使宋钦宗恢复李纲、种师道职务,如今或许能再奏奇效。
然而,信使出发不过两日,便带回了最坏的消息:“耿南仲、李邦彦等人扣下了将军与赵先生的奏疏,还在陛下面前污蔑勤王军‘劫掠州县,形同流寇’,陛下已下旨,命各地勤王军原地驻扎,不得擅自前往汴梁!陈东先生率太学生伏阙上书,竟被污蔑为‘煽动民众,图谋不轨’,已被打入大牢!”
“岂有此理!”岳飞怒不可遏,“奸臣当道,忠良受害,这大宋的江山,难道真要断送在他们手中?”
赵宸心中一沉,他知道,历史原轨的力量正在步步紧逼。投降派的阻挠、勤王军被拦、黄河无防,种种危机叠加,汴梁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他并未绝望,目光落在案上的地图,手指指向黄河渡口:“勤王军虽被阻拦,但黄河沿岸仍有不少溃散的西军士兵,种师道将军的旧部感念其恩义,必然不愿降金。我们可派使者前往联络,许以粮草军备,让他们在黄河沿岸设防,迟滞金军援军。”
“此外,”赵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可暗中抽调部分兵力,携带火铳、火药,前往黄河要隘,搭建临时防御工事。即便朝廷不允,我们也要守住这最后一道屏障。”
岳飞深以为然,当即命心腹将领率两千士兵,乔装成民夫,随赵宸前往黄河渡口布防。临行前,岳飞握住赵宸的手:“赵兄,汴梁城就交给我,黄河防线就拜托你了。若有变故,我必亲率大军驰援。”
赵宸点头,转身踏入风雪之中。一路上,他看到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听到他们对金军的恐惧、对朝廷的失望。更让他痛心的是,黄河岸边的防御工事早已废弃,昔日的驻军营地只剩下断壁残垣,渡口处竟无一名守军设防——正如种师道当年所预言,这道天然屏障,已被朝廷亲手放弃。
抵达渡口后,赵宸立刻组织士兵搭建防御:用巨石垒起简易堡垒,在河面冰层下埋藏火药,将火铳布置在两岸制高点。同时,派使者联络周边的西军旧部,晓以家国大义。不出所料,种师道的旧部听闻有机会抗金,纷纷响应,数日之内便集结了千余人,加入了黄河防线的布防。
然而,就在防御工事即将完工之际,远处传来了金军的马蹄声。赵宸登上堡垒远眺,只见数千金军骑兵正疾驰而来,旗帜上“斡离不”三字格外刺眼——金军东路军主将斡离不,竟亲自率军前来抢占渡口。
“准备迎敌!”赵宸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进入阵地,火铳上膛,弓箭上弦。他知道,这场黄河保卫战,不仅是为了阻挡金军援军,更是为了打破历史原轨的枷锁。若能守住渡口,汴梁便尚有一线生机;若败,靖康之耻的悲剧,将提前上演。
风雪中,黄河水面的冰层发出咯吱声响,仿佛在为这场生死之战伴奏。赵宸握紧手中的罗盘碎片,碎片虽仍黯淡,却仿佛在呼应他心中的执念。他望着麾下将士坚毅的脸庞,心中默念:种师道将军,李纲大人,所有为抗金而奋斗的忠魂,今日我赵宸,定要守住这黄河防线,为大宋保留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