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的灵柩停在帅府正厅,白幡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映得满室烛火都带着凄冷。磁州城内,军民皆着素缟,哭声从街巷深处传来,与漳水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岳飞身着孝服,跪在灵前,手中紧攥着宗泽临终前托付的北伐手札,纸页已被泪水浸透。
“宗大人尸骨未寒,朝廷却派了杜充来接任东京留守,还严令禁止私自北伐!”王彦怒气冲冲地闯进灵堂,手中的朝廷文书被捏得褶皱不堪,“这杜充本就是主和派,让他来坐镇河北,分明是要断了抗金的根基!”
话音刚落,沈放带着几名厢兵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岳将军,城外发现金军斥候,粘罕似是听闻宗大人去世的消息,正调集兵马,欲再次南下。更要命的是,五马山那边传来急报,信王赵榛被金军围困,粮草断绝,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如巨石压顶,灵堂内的气氛愈发沉重。马扩伤势未愈,扶着灵柩咳道:“宗大人在时,两河义军数十万皆听其号令,如今他一走,杜充又处处掣肘,若不尽快稳住局面,义军怕是要分崩离析。”
岳飞缓缓站起身,孝服上的褶皱随着动作舒展,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坚定。他将北伐手札揣入怀中,走到灵前深深一拜:“宗大人三呼过河,此志未酬,我等岂能坐视?今日我岳飞在此立誓,必将继承大人遗志,团结义军,抗击金贼,直至收复失地,迎回二帝!”
王彦、沈放、马扩等人齐齐跪倒:“愿追随岳将军,誓死抗金!”
次日清晨,岳飞在帅府外设坛,以宗泽遗命召集两河义军首领。坛上“忠义”大旗迎风招展,岳飞身披铠甲,手持沥泉枪,目光扫过台下数万将士:“宗大人虽逝,但抗金大业不能停!如今金军压境,信王被困,朝廷主和,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抬手举起宗泽的北伐手札:“此乃宗大人呕心沥血之作,详细规划了北伐路线与义军调度之法。我提议,由我暂代河北抗金联军都元帅之职,继续执行北伐计划,先解五马山之围,再合兵收复真定府!”
“我等听从岳元帅号令!”八字军将士率先高呼,脸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的刺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张荣、王善等义军首领也纷纷响应,声浪震彻云霄。
就在此时,杜充派来的使者骑马闯入校场,高声宣读圣旨:“奉陛下旨意,岳飞擅自集结义军,违抗南撤之命,即刻解除兵权,随本使返回应天府听候发落!”
岳飞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如刀:“使者大人,金军压境,信王被困,河北百姓危在旦夕。此时解除兵权,无异于拱手让土!我岳飞可以赴死,但抗金大业不能停,河北之地不能丢!”
将士们闻言,纷纷举起兵器,齐声呐喊:“请岳将军留任!誓死抗金!”声浪如潮,吓得使者坐骑连连后退。使者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喊道:“尔等这是要造反吗?”
沈放上前一步,朗声道:“我等并非造反,只是不愿见山河沦陷,百姓遭殃!若朝廷执意要解岳将军兵权,先过我等这关!”说着,他拔出长刀,厢兵们纷纷亮出兵器,校场上杀气腾腾。
使者见众怒难犯,只得悻悻离去,临走前放下狠话:“你们等着,朝廷定会派兵来治罪!”
岳飞望着使者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兵救援五马山!”他当即部署:王彦率八字军为先锋,连夜奔袭五马山,突袭金军围城部队;沈放率厢兵护送粮草,随后跟进;马扩留守磁州,联络各地义军,防备金军偷袭;自己则率背嵬军居中调度,策应各方。
大军出发时,磁州百姓自发涌上街头,为将士们送行。老人们提着装满干粮的布袋,妇女们捧着缝制好的鞋袜,孩子们哭喊着:“将军们一定要打赢啊!”岳飞勒马回头,望着满城百姓期盼的眼神,心中愈发坚定——他不仅要继承宗泽的遗志,更要守住这河北大地,守住百姓心中的希望。
五马山下,金军正猛烈攻城,信王赵榛与马扩的旧部赵邦杰率义军顽强抵抗,城墙已被炮火轰得残破不堪。就在义军即将支撑不住之际,远处突然扬起“岳”字大旗,王彦率八字军如神兵天降,从金军侧翼冲杀而来。
“是八字军!岳元帅派援兵来了!”义军中爆发出欢呼。赵榛精神一振,当即下令开城反击。金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只得仓皇撤军。五马山之围遂解。
岳飞赶到时,赵榛亲自出城迎接。这位十七岁的亲王虽面带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岳将军,多谢你仗义相救!宗大人在世时,常对我说起你,说你是北伐大业的栋梁。如今宗大人已逝,我愿率五马山义军,听从你的调遣,共复中原!”
岳飞翻身下马,拱手道:“信王殿下言重了。抗金大业,非一人之功,需得军民同心,义军合力。只要我们坚守赤心,矢志不渝,定能不负宗大人所托,打过黄河去!”
当晚,五马山上灯火通明,岳飞与赵榛、王彦、赵邦杰等人商议北伐大计。帐外,星月皎洁,夜风送来远处金军的马蹄声,却吹不散将士们心中的斗志。岳飞知道,宗泽留下的不仅是一份北伐手札,更是一面抗金的大旗,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必须扛起这面大旗,带着两河军民,在这山河破碎之际,杀出一条收复失地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