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满方向机油，所有零件一个不落地装回去，松开手刹，挂空挡，让卡车缓缓滑下支架。
王卫东抡起铁棍 车头，撅着屁股使劲摇了几圈，发动机突突突响了起来。
他一身油污懒得上车，冲瘦猴招手：你来试车！
瘦猴早就手痒，麻利地爬进驾驶室。
关上门，踩油门充气，按喇叭清场，开着卡车就在厂区里兜起了圈子。
嘿，真轻巧！看我单手转方向盘！驾驶室里传来瘦猴的傻笑，这也太神了！
江德铭喊：别急，多开几圈试试！王卫东却吩咐：开出去转转！
好嘞！瘦猴方向盘一打，卡车径直驶出轧钢厂。
杨厂长赶紧让秘书开来吉普车，拽上王卫东和江德铭追了上去。
剩下没车的领导们只能干瞪眼。
两辆车专挑弯道多的路线绕了半个京城，见卡车转向始终稳当，王卫东心里有了底。
江德铭得意洋洋地向杨厂长炫耀：厂长，咱和王卫东搞的这玩意儿不赖吧？
杨厂长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见王卫东和江德铭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才接着说道：这哪里是还行，简直是太厉害了。”
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杨厂长都忍不住说了句粗话，王卫东和江德铭不由得相视一笑。
卡车驶回轧钢厂时，工人们已经散去，只有几位领导还在等候。
看到卡车回来，他们立刻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向杨厂长打听情况。
厂长，这卡车怎么样？
好用吗？
真有江德铭说的那么神奇？
杨厂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郑重其事地说：同志们，这次王卫东和江德铭两位同志研发的液压助力器，又为我们厂立下了大功！
说完，杨厂长转向王卫东：卫东，你来给大家讲讲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没想到王卫东却把江德铭推了出来：这事还是让江德铭给各位领导解释吧。”
江德铭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当仁不让地开始向在场领导讲解这个液压助力器。
这个液压助力器可是高科技产品，由液压泵、压力流量控制阀体、型传动皮带、储油罐等多个部件组成......
看着江德铭眉飞色舞的样子，王卫东暗自好笑。
这些领导对卡车技术一窍不通，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口舌。
反正该属于他的功劳和奖励一样都不会少。
在这个年代，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很少有人会做出抢功的事情。
江德铭滔滔不绝的专业术语让领导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明白一点：这次轧钢厂又要扬名立万了！
等江德铭讲完，现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几个卡车司机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连连称赞。
王卫东这小子真有两下子，以后开车可就轻松多了。”
可不是嘛，真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这么聪明。”
卫东哥，我替我媳妇谢谢你！
其他赞美王卫 欣然接受，可这句替我媳妇谢谢你是怎么回事？王卫东循声望去，只见瘦猴正在人群中兴高采烈地比划着。
看着瘦猴瘦弱的身板，王卫东顿时明白了。
上次瘦猴胳膊粉碎性骨折，虽然休养了一个多月，但右臂算是废了，每次出车回来都疼得抬不起来。
队长牛志军曾劝他调岗，连后勤处的左老头都答应给他安排轻松的工作，可瘦猴拒绝了。
他家八口人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卡车司机虽然辛苦，但工资高还能赚外快。
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瘦猴那个漂亮媳妇。
瘦猴常在车队抱怨，说他下班回家胳膊酸得不行，可媳妇还总想让他帮忙推车。
实在没办法，瘦猴只能让媳妇自己打坐静心。
可这哪比得上推车痛快？现在有了液压助力器，瘦猴又能帮媳妇推车了......
见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杨厂长对王卫东和江德铭说：卫东，过两天你和小江跟我一起去向上级汇报液压助力器的事，这是你们的研究成果，我对这个不太了解。”
能在领导面前露脸，看来升职加薪有戏了。
王卫东暗自盘算着，江德铭也满心欢喜。
上次王卫东获得的奖励已经让江德铭眼红，这次虽然要平分，但液压助力器的价值远超淋水器和安全带。
淋水器除了云贵川地区，其他地方可有可无；安全带虽然应用广，但技术含量低，换不来多少外汇。
而这个液压助力器适用于各种车辆，造价不菲，奖励至少一两千吧？
江德铭正做着发财梦，被王卫东一巴掌拍醒：发什么呆？杨厂长他们都走了！
环顾四周，只剩他们三人。
江德铭咧嘴一笑：我在想这次能拿多少奖金。”
王卫东瞥他一眼：你很缺钱？
江德铭认真点头：特别缺。
你之前给的钱做液压助力器都快用完了，再没收入研究就进行不下去了。”
杨厂长没给你拨款？王卫东疑惑道。
作为厂里特聘的工程师，资金应该不是问题。
江德铭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愁眉苦脸：他说我净搞些没用的东西，给钱也是浪费。”
王卫东无语。
确实，江德铭工作室里那些发明大多华而不实。
他同情地拍拍江德铭：我可以再资助你，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江德铭眼睛一亮。
虽然王卫东让他研究的项目与个人理想相去甚远，但能赚钱就行。
王卫东附耳低语几句，江德铭惊讶道：这么大胆？
干不干？
江德铭咬牙答应。
为了奖金他豁出去了，而且对王卫东有种莫名的信任。
好，你先准备资料，到时候我们一起研究。”
王卫东拍拍他肩膀。
江德铭乐呵呵地走了。
王卫东摇头感叹这个二手科学家真好哄，正要离开，瘦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卫东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那辆车能借我开开不？装了助力器的车就是不一样，比我那辆好开多了。”
王卫东下意识就想拒绝。
卡车对男人来说，那可是命根子，哪能随便外借？
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车队也待不久了，早晚得把车交回去。
再加上瘦猴家那个娇气的小媳妇......
行吧，他板着脸点头，悠着点开，别乱来。”
放心吧！瘦猴乐得直搓手，谢谢卫东哥！
王卫东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车队用不着他帮忙，江德铭那儿暂时也没事。
王卫 然发现，自己现在唯一的正经事，就是找丁秋楠练舞。
领着工资跟漂亮姑娘跳舞聊天......
这日子过得，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
医务室里，上班时间来看病的多是工人家属。
王卫东进门时，丁秋楠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忙完了？见他进来，丁秋楠眼睛一亮。
嗯，你现在有空吗？
丁秋楠转头对同事笑笑：周医生，我先出去会儿。”
周医生早看出这丫头的心思，摆摆手：去吧，忙不过来再叫你。”
走吧。”
丁秋楠仰起白净的小脸。
王卫东笑着点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胸前——那支他送的钢笔正别在白大褂上。
丁秋楠也注意到他胸前的同款钢笔。
细看之下，两支笔虽像，却有微妙差别，分明是一对。
这个发现让她耳根发烫，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
在厂里风云人物王卫东面前，她医生的身份毫无优势。
何况王卫东长得确实精神，是轧钢厂数一数二的俊后生。
单身姑娘见了，难免会多想。
更别说他还总做些让人误会的事......
仓库门一关，音乐响起。
两人随着节奏摆动身体。
可今天的丁秋楠格外反常，脸红得像抹了胭脂，始终低头盯着鞋尖。
我脸上有东西？
王卫东一头雾水，但也没多问，专心练到午饭时间。
丁医生，一起去食堂？
我得回医务室，丁秋楠绞着手指，你要的止痛药应该到了。”
那麻烦你了。”
应该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下午见，我先去吃饭了。”
嗯......
看着王卫东走远，丁秋楠长舒一口气。
丁秋楠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或许是从发现王卫东用的钢笔和自己那支是一对时开始的吧。
她摇摇头，驱散脑中纷乱的思绪，重新摆出那副冷淡的模样。
另一边，王卫东刚到食堂，正准备排队打饭，却远远瞥见了梁拉娣的身影。
他瞬间头皮发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要是当众被她喊一声“冤种”
，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算了算了，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王卫东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溜进后厨避难。
南易正指挥胖子刷锅，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王卫东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哟，这是被哪位姑娘追得慌不择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