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坐进他那辆黑色宾利的后座，揉了揉眉心，试图将刚才与沈屹然见面的复杂情绪压下，刚想让司机回公司，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跃动的“祁阖”二字，让祁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几乎是在接通的同时，祁阖带着怒意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像一阵急促的冰雹。
“哥！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调查沈屹然？！你凭什么这么做？！”
祁阖气得眼睛发红，烦躁地来回踱步。
“你对沈屹然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又摆出你那套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家世、背景去压人？”祁阖的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质问一句接着一句，语气里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和焦急。
“我告诉你祁阳，沈屹然他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他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他要是真觉得我麻烦，退缩了，我还怎么追得到人！”
最后这一句，祁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恐慌的颤音。
“……”祁阳握着手机，一时无言。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的头痛袭来，像有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他一直以为，以祁阖的条件，去追求任何人都是手到擒来，甚至该是别人捧着真心来讨好他这位难伺候的弟弟。
可现在，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搞了半天，他这眼高于顶的弟弟，才是那个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甚至担心会被拒绝的倒贴的那一个。
这个认知让祁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是怒其不争，祁家的小少爷何须如此卑微？
另一方面，看着祁阖这副前所未有、明显是动了真格的模样震惊到了。
沈屹然到底有什么魔力，不就是长的好看了一些，能力也不错，性格也还行吗？
“你先打住。”祁阳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压抑后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强硬，试图切断电话那头源源不断的情绪宣泄，“回家再说”
但祁阖显然还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他的打断，继续愤愤地说道：“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跟他说了什……”
“回家再跟你说！”祁阳猛地提高了音量，带兄长惯有的威严，直接截断了祁阖的话头。
他不等祁阖再发出任何抗议，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键。
“嘟…嘟…嘟…”
祁阳将手机扔在一旁的座位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靠进椅背，闭上眼，用力按压着鼻梁。
平心而论，沈屹然确实足够优秀，也难怪祁阖会如此上心，甚至如此失态，但祁阖未免有点太上赶着了。
“真是……”祁阳低咒了一声，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处理过数亿的并购案，应对过最狡猾的竞争对手，却发现自己对弟弟这摊混乱的感情问题有些束手无策。
强硬干涉？看祁阖那架势，恐怕会适得其反，真把兄弟关系搞僵。
放任不管？万一那个沈屹然……虽然现在看来很不错，但人心难测，将来要是伤了祁阖……
支持？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祁阳自己按了回去。这实在太超出他目前的接受范围了。
车子驶入祁家老宅的大门，缓缓停在主楼前。
祁阳没有立刻下车，他知道，一会儿进去，还要面对祁阖更激烈的质问和情绪。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新的来电，但祁阖肯定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祁阳推开车门。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一进门，迎面就砸过来了一个枕头，祁阳脸直接被砸了一下。
“祁阖，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要是追不到我老公，也跟你没完！”
“还没追到人老公就叫上了，瞧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
兄弟两人陷入了新一轮掐架，谁也不服谁。
……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沈屹然刚结束一个远程技术会议，正坐在书桌前整理代码笔记，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来拜访他。他有些疑惑地起身，透过猫眼向外望去——门外站着的是祁阖。
这并不完全出乎意料，但沈屹然还是微微挑眉，他该以为祁阖至少会先发个信息试探一下。
打开门，走廊温暖的灯光勾勒出祁阖有些局促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卫衣，头发不像平时那样精心打理，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张扬。
他脸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沈屹然。
像是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情绪，那眼神里混合着紧张、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嗨，屹然哥，晚上好。”祁阖的声音比平时低软一些，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沈屹然侧身让开通道：“先进来吧。”
祁阖像是得到特赦令，赶紧闪身进门。
他换上沈屹然给他准备的专属拖鞋，其实是他自己某次过来时强行买的，和沈屹然的是同款不同色，亦步亦趋地跟着沈屹然走到客厅。
沈屹然去厨房给他倒水，祁阖就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四处游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沈屹然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一点咖啡和书籍的味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心里的鼓点却敲得更密了。
祁阖纠结了一天，他本来想在手机上问的，打字，删除，再打字，反复几次后，他还是放弃了。
但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语气，他怕自己判断失误，更怕沈屹然简单的几个字就把他打发了。
他必须亲自来，亲眼看到沈屹然才能安心。
“站着做什么，先坐下吧”
沈屹然端着水杯回来，看到祁阖还站着，示意他坐。
祁阖这才像被按下开关一样，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接过水杯。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祁阖小口喝水的声音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让祁阖有些坐立难安。
他偷偷抬眼去看沈屹然，对方正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