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骗局”的雷,像一场毫无征兆的冰雹,把“维修F4”及其家属们砸得晕头转向,遍地狼藉。
胖师傅在家里唉声叹气,被老婆骂得狗血淋头,连他最爱的红烧肉都吃不下了;大嗓门躲债主躲得连家都不敢回,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想跳河;瘦猴自知罪孽深重,彻底玩消失,电话关机,微信拉黑,人间蒸发。
曾经喧嚣的小团体,瞬间分崩离析。而在这场风暴中,唯一还勉强能站稳的,竟然成了损失相对较小(主要是雯子的私房钱)且性格最为沉稳的刘峰。
家里,雯子抱着小刘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既心疼那笔在深圳啃馒头省下的钱,更后悔没听刘峰的劝。
“都怪我……要不是我贪心……那钱是留着给悦悦上学,给润宝买奶粉的……”
刘峰看着妻子憔悴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疼。他拉过雯子,用因常年维修和烫菜而变得粗糙的手,抹去她的眼泪。
“行了,别哭了。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事就行。”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就当我刘峰前几年白干了,咱们从头再来。麻辣烫店不是还在吗?饿不着你们娘仨。”
他没有一句责备,反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份担当,让雯子愧疚的同时,也找到了一丝依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安抚好家里,刘峰知道,外面还有几个快要崩溃的“难兄难弟”。他一个个打电话,语气强硬:
“胖哥,寻死觅活像什么话!晚上打烊后,老地方(指麻辣烫店)集合!”
“嗓门!躲能解决问题吗?债主能因为你躲就放过你?过来商量办法!”
晚上十点,“全家福麻辣烫”熄了灯,卷帘门半拉着。店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麻辣味,刘峰、胖师傅、大嗓门围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放着几瓶廉价的啤酒。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胖师傅抱着头,一言不发。大嗓门眼睛红肿,不停地抖腿。
“峰哥……怎么办啊……我借的那五万块高利贷,利滚利……”大嗓门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刘峰给自己倒了杯酒,猛灌了一口,辛辣感直冲喉咙。他环视两人,沉声道:
“怎么办?天塌下来,也得用肩膀扛着!”
“第一,瘦猴那个王八蛋,肯定找不到了,认栽!”
“第二,各自回家,跟老婆、家人坦白!挨打要立正,错了要认!瞒不住,也别想瞒!”
“第三,债,想办法还!”
他看向胖师傅:“胖哥,你修了十几年冰箱,手艺还在。除了看店,能不能晚上去接点私活?上门维修,钱来得快一点。”
胖师傅抬起头,浑浊的眼里有了一丝光,用力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大嗓门:“嗓门,你这大嗓门不是白长的!从明天起,你去各个小区、菜市场发传单,就发我们麻辣烫的,也帮胖哥揽揽维修的活儿!挣的钱,先紧着还高利贷!我跟我爸说说,以后店里的采购你跟着去,搬搬抬抬的力气活你多干点,算你一份工钱。”
大嗓门愣住了,他没想到刘峰不但没怪他,还给他指了路,眼眶瞬间又红了:“峰哥……我……”
“我什么我!”刘峰打断他,“是男人,就把腰杆挺起来!栽了跟头不怕,怕的是趴在地上装死!”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给出了最朴实、最可行的方案——用汗水,一点点把掉进的坑填平。
这一刻,在弥漫着牛油味的小店里,在破产、背叛和疾病之后,刘峰仿佛又回到了在部队当班长的时光,成了这个小团体真正的主心骨。他不是要带他们再去追逐虚幻的财富,而是带领他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从泥潭里往外爬。
路很难,但至少,他们又开始并肩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