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的喧嚣渐渐散去,满桌的杯盘狼藉在女人们的说笑中被收拾干净。小姨妈拉着雯子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明天购物的清单,悦悦和润宝在沙发上玩着新得的玩具,屋里弥漫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与温馨。
刘革命磕了磕烟斗,站起身,对正在阳台收衣服的刘峰说:“峰子,走,陪爸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在冬日清冷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刘峰心里有些打鼓,不知父亲要跟他说什么。
走到街心小花园,刘革命停下脚步,从厚厚的棉袄内兜里,摸索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捆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里是四万块钱。”父亲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年店里剩下的,加上我跟你妈的退休金,攒下来的。”
刘峰愣住了:“爸,这……家里刚给了雯子十万,这钱你们留着……”
“你拿着。”刘革命打断他,直接将钱塞进刘峰手里,粗糙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热和厚重感,“你小子,为什么把车卖了,真当你爸老糊涂了,看不出来?”
刘峰心头一震,抬头看向父亲。昏黄的路灯下,父亲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仿佛能洞悉一切。
“你那点心思,我跟你妈门儿清。”刘革命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重情义,帮兄弟扛事,这没错。男人嘛,就该有担当。但你肯定不止卖了车,是不是还向别人张口了?是省城那个杨处长,还是……那个陈静姑娘?”
刘峰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鼻子发酸,在父亲了然的目光下,他无法再隐瞒,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刘革命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快过年了,欠着人家的钱,心里不踏实。拿去,明天就去省城,把这钱还给人家。记住爸的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人情债,最重,也最不能欠。”
寒风掠过,吹动父亲花白的头发。刘峰握着手里那摞沉甸甸的、带着父母体温的钞票,感觉眼眶热得厉害。他以为自己的隐瞒天衣无缝,却不知父母早已看穿一切,并在背后默默为他攒下了这笔“赎金”。
他们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用最朴实的方式,替他维护了尊严,补上了窟窿,教会他做人的道理。
“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这一个字。
“行了,大小伙子,别磨磨唧唧的。”刘革命转过身,背着手,继续朝前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佝偻,却依然如山般稳当,“走吧,回家,外头冷。”
刘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钱紧紧攥在手里,快步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父爱如山,不语深沉。它总在你踉跄时,成为你最坚实的依靠;在你迷茫时,为你点亮最温暖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