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卧室里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提出那个大胆的构想后,刘峰没有停留在空想阶段,他深知任何计划都需要坚实的物质基础。他起身,从行李包的夹层里,再次取出了那个跟随他许久、记录着奋斗与波折的蓝色笔记本。
“光有想法不行,我们得看看手里的本钱。”刘峰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拉着雯子坐到床边,翻到记录收支的最新几页,将笔记本摊开在两人中间。
柔和的灯光下,两人头碰着头,如同过去无数次规划生活时那样,一项项仔细核对。转让柜台的十二万八,是最大的一笔进项;减去刘峰几次住院、后续复查、长期服药以及这几个月在省城和老家两地的所有生活开销……每一笔都清晰在册。
最终,刘峰用笔在空白的页脚,郑重地写下了那个数字:
剩余资金:223,456.78 元。
二十二万多。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这是他们这个小家庭,在经历了事业中断、重病缠身的风暴后,仅存的全部积蓄,也是他们未来一切希望的起点。
“二十二万……”雯子轻声念着,语气复杂。这比她预想的要好,但想到未来的开销,依旧感到压力。
“我们来算算。”刘峰拿起笔,在新的页面开始勾勒,“首先是租房。在省城,我们一家五口,至少需要租个两室一厅,地段不用太好,但也不能太偏,方便你和孩子出行。按现在的行情,一个月租金加物业水电,我们按……三千五算。”他在本子上写下“房租:3500\/月”。
“日常开销,包括吃饭、交通、通讯、日用品,还有两个孩子可能产生的零碎费用。省吃俭用,一个月至少也要四五千。”他写下“生活费:4500\/月”。
“然后是孩子的费用。悦悦转学,如果公立进不去,考虑民办,可能需要一笔赞助费或学费,我们预留两万块机动。润宝上幼儿园,普通的民办幼儿园,一个月学费加伙食费,大概两千左右。”他分别写下“悦悦转学:(预留)”、“润宝幼儿园:2000\/月”。
他一边写,一边快速心算,然后抬头看向雯子,眼神锐利而冷静:“你看,就算把我预留的悦悦转学费算作一次性支出,我们每月固定开销大概在一万左右。二十二万,足够我们支撑……至少一年半,甚至两年,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
这个计算结果,像一道强光,驱散了雯子心中大部分的迷雾和恐慌。一年半到两年的缓冲期!这意味着他们不必在仓促和焦虑中做出决定,可以有相对充足的时间去安顿、去适应、去为雯子寻找工作。
“也就是说,”雯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有机会,有时间去实现这个计划?”
“对!”刘峰合上笔记本,用力地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后的、异常坚定的光芒,“这笔钱,就是我们闯一闯的底气!只要我们规划好,节省点,足够撑到你找到工作,撑到我身体完全康复,甚至撑到我们找到新的立足之道。”
夫妻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再有犹豫和彷徨,只剩下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和对未来的共同期盼。这个夜晚,他们不仅有了方向,更摸清了手中的“弹药”。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气氛比昨晚轻松了许多。收拾完碗筷,刘峰和雯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峰清了清嗓子,看向父母,语气平和却郑重:“爸,妈,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他将昨晚和雯子商量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举家迁往省城,让孩子在父母身边接受更好的教育,也让雯子有机会工作,一家人团聚相互照应。
果然,如同预想的那样,父母听完,脸上首先浮现的是巨大的诧异和茫然。
“去省城?全家都去?”母亲手里的抹布停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这……这能行吗?省城开销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
父亲也皱紧了眉头,沉默地抽着烟(他心烦时偶尔会破戒),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冲击得不轻。
刘峰没有急躁,他将昨晚盘算的账目,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耐心地向父母解释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笔足够支撑一年半以上的积蓄,以及这个决定对两个孩子长远发展的好处,还有雯子能够重新工作对家庭的重要性。
雯子也在一旁补充,说着省城教育的优势,以及他们夫妻共同面对困难的决心。
听着儿子条理清晰的分析,看着儿媳眼中坚定的光芒,再想到孙子孙女未来的成长,老两口脸上的诧异和茫然,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对未知环境的担忧,有对故土难离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和支持。
良久,父亲掐灭了烟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儿子和儿媳,最终定格在懵懂玩耍的孙辈身上,沉声道:“你们……都想好了?不怕难?”
“爸,妈,想好了。”刘峰和雯子异口同声,语气斩钉截铁。
母亲看着他们,眼圈微微发红,却努力笑了笑:“只要是为了孩子好,为了这个家好,你们年轻人敢闯,我们老的,就跟着!反正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家!”
这句话,如同最终拍板的定音锤。所有的疑虑和担忧,在这一刻,被一家人共同面对未来的坚定信念所融化。
共识,达成了。一个关乎整个家庭命运转折的迁徙计划,在这个清晨,正式确立。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将开始为这场充满挑战与希望的“远征”,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