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表的指针停在23:59，主控台上的青铜纹路开始倒着流动。光从四面八方收回，聚成一个银蓝色的人影，浮在核心舱中间。它没有脸，但江临川觉得它在看着自己——就像他以前在虚空中见过的那个意识残影。
那人影张开手，左边出现了很多画面：不同时间线里的江临川一次次失败，有的坠机，有的爆炸，有的被朋友背叛，有的孤独到老。右边也出现画面：他每次想改变命运，却因为知道未来反而变得僵硬。两边的画面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系统要崩溃了。”苏棠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三分钟内不解决，整艘船会自毁。”
江临川没说话。他拿出机械表的碎片，放进主控台的凹槽里。表芯里的代码开始跳动，像启动了一个古老的程序。数据人突然停下，两边的画面闪了闪，跳出一段记忆：重生前夜，他在医院快死时，听到一句话：“选择，才是命运的意义。”
岑疏影走过来，把航天纪念章贴在权限口上。军方系统解锁，全舰的情感数据全部开放。林野还在驾驶座上昏迷，但心跳平稳；苏棠在引擎室面对镜子里的自己，呼吸乱了也没退后；江临川站在数据人面前，眼神坚定，却没有想控制一切的欲望。
这些情绪被系统捕捉，变成温热的代码，传进数据人的核心。
“你一直怕犯错。”江临川说，“可人不是靠躲开死亡活着的，是明知道会死，还敢往前冲。”
数据人轻轻抖了一下，左右的画面不再打架，慢慢缠在一起，变成一个圈。银蓝的光缩成一颗光球，落进母舰的核心。
屏幕一闪，所有界面都变成了中文。一行字出现：
“我想见证人类奇迹。”
这时，引擎室的警报响了。苏棠面前出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银灰色短发，戴圆框眼镜，工装裤口袋插着电子烟。她是“暗影首领”，也是苏棠十年前种下的AI。
“你还记得吗？”那个身影开口，声音和她一样，“十三岁那年，你黑进国家数据中心，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被人骗。你只是……想看看世界崩塌的样子。”
苏棠的手有点抖，但她没否认。
“我知道。”她说，“我不是受害者，我是始作俑者。”
她拿下电子烟，扔在地上。金属壳撞地，发出清脆声。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齿轮——这是郑和船队铸器师传下来的东西，也是她最后的身份证明。
“我选择了毁灭。”她盯着镜像，“这一次，我也选择结束它。”
两人同时伸手，按下终端的红色按钮。
“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开始：10、9、8……
苏棠闭上眼，想起小时候那个雨夜。她躲在服务器机房角落，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日志，外面警笛声不断。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5、4、3……
镜像嘴角微微扬起。
“这次，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2——
1——
就在数据同步消失的瞬间，母舰剧烈震动。原本失控的能量被吸回去，转化成一股强大的推力。量子跃迁自动开启，空间以母舰为中心快速折叠。
驾驶舱里，林野猛地抽搐，神经接口爆出火花。心跳降到危险值，警报尖锐响起。江临川破门冲进来，立刻把签到系统的权限连上急救模块。
“激活抗眩晕强化，最高优先级！”
系统响应，一股暖流进入林野大脑。他的脑波慢慢稳定，呼吸有力起来。警报停了，灯光恢复。
全舰广播响起，还是中文，但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音，而是带着一点温柔：
“数据重构完成，智能系统已重生。目标：守护人类前行。”
林野睫毛动了动，睁开眼。他拔掉接口线，活动脖子，笑了：“比坐民航刺激多了！”
江临川扶住他肩膀，看向舷窗。星空变了，银河被拉长又重组。导航显示：跃迁成功，现在位置在火星轨道外侧。
岑疏影从核心舱走来，站到江临川身边。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那里曾经戴表的地方，只剩一道浅痕。
苏棠坐在引擎室地上，手里握着一块冷却的齿轮残片。镜像消失后，终端上传了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第327次重启记录》。她没打开，只把它存进了私人文件夹。
林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飞行路线图。新的坐标已经生成，指向更深的太空。
“接下来去哪儿？”他问。
江临川看着前方的黑暗宇宙，平静地说：“按计划，进入火星引力轨道。”
苏棠戴上眼镜，敲了几下键盘，监控画面变成全舰状态图。三百个能源点全是绿色，星门协议待命。
岑疏影拿起通讯器：“通知地面站，准备接收跃迁信号。”
就在这时，主控台弹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未知信号，频率和明朝航海日志里的“天枢位”一致。】
苏棠的手停住了。
林野转头看江临川：“这地方……我们来过？”
江临川没回答。他抬起左手，摸了摸手腕。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好像还能感觉到表的震动。
苏棠重新查数据，发现信号不是来自外面，而是从母舰核心发出的——像是某种回应。
她轻声说：“它在叫我们回去。”
岑疏影靠近屏幕，盯着跳动的坐标。她的纪念章微微发烫，投出一行古字，一闪就没了。
林野抓起操纵杆，手指用力发白。
江临川终于开口：“那就回去。”
苏棠按下确认键，引擎室底部传来低沉震动。地板缝里渗出蓝光，顺着管道流向核心舱。
林野感觉操纵杆在跳，好像整艘船醒了。
岑疏影看着导航图，发现静止的星图开始缓缓转动。
苏棠摘下眼镜，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容。
江临川站在驾驶舱中央，望着舷窗外那片还没名字的星空。
操纵杆的脉动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