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码头的船铃声还没飘远,一匹快马就疯了似的撞进橡胶厂院门,马前蹄扬起的碎石溅了满地。罗马商队的信使跌滚下马,粗布短褂浸透了东海盐雾,领口还沾着焦黑的布屑,他双手死死攥着半张烧黑的货单 —— 边缘还冒着余温,上面 “罗马王室玻璃器” 的字迹被烟火燎得只剩残痕,声音发颤得像风中枯叶:“苏小姐!马可首领的船在东海黑鲨湾被海盗劫了!海盗头周虎说…… 要么三日内送五千两赎金,要么一把火烧了满船货,还放狠话 ——‘这是给多管闲事的苏丫头的教训,让她少挡别人的财路!’”
苏锦凝一把抓过货单,指尖触到焦黑的纸面时,烫得她指尖发麻,前世顾言泽被流放前那双怨毒的眼睛突然撞进脑海 —— 他当时被衙役押着,还嘶吼着 “我就算倒了,也得拉你苏家垫背!” 她猛地攥紧货单,指节泛白,转身往码头方向走,声音掷地有声得没半分犹豫:“阿木,带二十个会水的老工人,把你上周试做的六艘橡胶救生筏都扛上,还有浸过三遍桐油的防水绳,每根都要拴上铜锚钩;钱算盘,你现在就去水师码头找李提督,把咱们之前签的护航协议亮出来,告诉他海盗劫的是罗马商队 —— 耽误了外商生意,朝廷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刚跨出厂门,就见萧惊寒牵着匹乌骓马立在巷口,玄色锦袍下摆系着枚暗卫银令牌,风一吹,令牌上的 “萧” 字闪着冷光,他递过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海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海盗窝的位置,还有几处画着小旗:“我让人查了,周虎是顾言泽的旧部,上个月刚勾结了倭寇,船上装了十门土炮,暗卫已经在黑鲨湾附近的三座岛礁待命,还布了水下暗桩,能拦海盗的退路。” 他翻身上马,伸手递向苏锦凝:“我跟你一起去,海上的事,我比你熟。”
半个时辰后,东海黑鲨湾的晨雾被水师巡逻船的炮声震得粉碎。周虎的海盗船正横在罗马货船前,船舷上挂着血淋淋的骷髅旗,十几个海盗举着火把围在货舱口 —— 火把的火苗都快舔到货舱里的油纸包了,马可被绑在桅杆上,挣扎着喊 “别烧货”,脸涨得通红。周虎刚要下令点火,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艘水师船破浪冲来,忙扯着嗓子喊:“开炮!把他们轰沉!” 炮声 “轰隆” 炸响,水花溅得丈高,苏锦凝站在水师船船头,迎着海风对阿木喊:“放救生筏!按之前练的阵形来!” 阿木一挥手,工人立刻拧开救生筏的气阀,“嘭嘭嘭” 几声,六艘圆形橡胶救生筏瞬间鼓起来 —— 每艘都有车轮大小,筏底衬着韧草垫,边缘拴着两丈长的防水绳,绳尾坠着铜锚钩。工人划着筏子像离弦的箭冲过去,铜锚钩 “嗖” 地甩出去,精准勾住海盗船的锚链,另一端牢牢固定在水师船桅杆上 —— 阿木早算过,这浸过桐油的防水绳,能扛住土炮的后坐力,绝不会断。
周虎趴在船舷上,见绳子把两船拴在一起,气得眼睛发红,亲自拎着把鬼头刀冲过来,照着防水绳狠狠砍下去 ——“当啷” 一声,刀身弹起,绳子上只留下道白印,连纤维都没断。“不可能!这破绳怎么砍不断!” 他还没骂完,就见苏锦凝站在水师船甲板上,手里举着个黑黝黝的铁筒 —— 是新研发的橡胶水炮,炮口对准海盗船甲板,她按下机括,高压水流 “滋” 地射出去,像道白箭,瞬间浇透了甲板。海盗们刚要冲过来,脚一滑就摔得人仰马翻,有的还滚进海里,惨叫连连。“这是用南洋树胶裹的炮筒,能存高压水,喷三十丈远!” 阿木边喊边举着橡胶盾带头登船,海盗的刀砍在盾上,“当” 的一声就弹开,盾面连道划痕都没有,“这盾浸了血龙木树脂,比铁盾轻,还砍不烂!” 工人跟着阿木冲上去,手里的短棍专打海盗的腿,没半个时辰,海盗就全被按在甲板上,一个个鼻青脸肿。
周虎被两个水师兵按在甲板上,挣扎间怀里掉出封密信 —— 信封上印着倭寇的太阳纹,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截船后烧货,嫁祸苏锦凝,逼朝廷取消其通商权,事成后分你三成赃”。萧惊寒捡起信,指尖捏着信纸,声音冷得像冰:“勾结倭寇,谋害外商,按大靖律,当斩立决!” 马可被解开绳子,疯了似的冲进货舱,没一会儿就举着个完好的玻璃器跑出来,抱着苏锦凝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苏小姐!我的玻璃器只碎了三箱!这救生筏太好用了,刚才有个海盗想跳海逃,被筏子撞得晕过去!还有这防水绳,要是没它,我们的船早被海盗拖走了!我现在就给罗马王室写信,让全欧洲的商队都来买你的橡胶产品!”
押着周虎回苏州码头时,刚靠岸就见一群穿粗布裙的女子堵在岸边,为首的林阿翠手里捧着捆细布 —— 布是深蓝色的,上面还缝着细密的格子纹,她身后的十几个女商也各抱一捆,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沾着线头,有的指关节还贴着膏药。“苏小姐,我们昨天晚上听说您要去救罗马商队,连夜赶了五十匹防水布 —— 这布浸过桐油,能补船上的破洞!” 张婶从怀里掏出个磨破边角的账本,翻开里面夹着的碎银子,“这是我们二十个姐妹凑的两百两,要是赎金不够,我们还能再去借!” 苏锦凝接过林阿翠手里的布,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 —— 每寸都缝了三针,比普通布结实两倍,她笑着把布递回去:“不用赎金,海盗已经被抓了。你们这布做得好,以后水师的船用布,我全从女商布行订,按市价加一成算!” 周围的商户们听见了,立刻鼓掌,有个漕运船行的掌柜喊:“我们船行也订五十匹!以后补船就用你们的布!” 林阿翠和女商们听了,眼睛都亮了,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当天下午,知府带着两个吏员匆匆赶来,吏员手里捧着个红绸托盘,上面放着份烫金文书和枚铜印。知府对着苏锦凝拱手,语气恭敬得很:“苏小姐,陛下听说你擒了海盗、护了罗马商队,还帮底层女子开布行,特下旨升你为‘大靖通商总领’—— 以后你的商队能走漕运专线,不用排队等通关,还能在广州、泉州设通商口岸,自己管货栈!” 钱算盘扒拉着算盘跑过来,算珠响得像下雨,笑得嘴都合不拢:“苏小姐!马可刚才让人送了五百两定金,加订三百个橡胶救生筏,还说法兰克商队的使者已经在来的路上,想订两百张防水帆!女商布行的布也订出去八十匹,有漕运的、有渔船的,这趟利润能翻两番!”
傍晚的橡胶厂,灯亮得刺眼。阿木在车间里教工人改良橡胶水炮,手里拿着张图纸,上面画着加大的炮筒:“以后把炮筒再做粗点,能喷四十丈远!” 林阿翠坐在账房里,跟钱算盘对账,时不时传来笑声;萧惊寒站在窗边,看着苏锦凝趴在桌上,用红笔在海图上圈出欧洲的航线 —— 从泉州到罗马,画了条弯弯的线。“接下来,咱们把橡胶救生筏、防水帆卖到法兰克去,那边的商队常走地中海,肯定用得上。” 苏锦凝指着海图上的法兰克,眼里闪着光,“女商布行也能在广州、泉州开分店,让那边的姐妹也有活干,不用再受欺负。” 萧惊寒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 他的掌心很暖,能驱散海上的寒气:“我陪你去欧洲,暗卫已经摸清了地中海的商路,还联系上了法兰克的丝绸商,到时候咱们直接跟他们谈合作。”
码头的风裹着橡胶的清香吹进来,苏锦凝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订单,还有女商布行的章程 —— 章程上签满了女商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被顾言泽诬陷通奸,被族人浸猪笼时,冰冷的河水裹着她,那时候她以为这辈子就完了。可现在,她不仅护了苏家,报了仇,还撑起了一片给女子的天。窗外,水师巡逻船的灯还亮着,女商们的笑声飘进来,混着车间里的机器声,像首热闹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