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补课之后，沈念和陆沐阳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规律。每周会有两三个下午，他们会在图书馆三楼那个靠窗的位置碰面。多数时候是沈念提问，陆沐阳讲解，偶尔也会各自安静地看书复习。
沈念发现，陆沐阳讲题时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耐心了许多。有时她同一个知识点反复搞错，他也不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会换种方式再讲一遍。而她，也真正沉下心来，努力去理解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符号和理论。她不再仅仅是为了不丢面子，更多的是不想辜负他那份不动声色的认真。
期中考试前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沈念在宿舍复习到最后，感觉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她走到阳台透气，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给陆沐阳发了条信息：
【明天考试，有点紧张。】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撒娇了。她正准备撤回，手机却震动了一下。
【正常。早点休息，看过的内容没问题。】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像一颗定心丸，奇异地抚平了沈念的焦躁。她看着那行字，嘴角弯了弯，回复了一个【好】。
第二天考场里，气氛肃穆。沈念深吸一口气，接过试卷，快速浏览一遍后，心里稍稍安定。不少题型和知识点，都是陆沐阳重点给她讲解过的。她沉下心，开始答题。
考试进行到一半，沈念正专注地计算一道大题，忽然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见斜前方，慕棠转过头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那眼神冷飕飕的，让沈念莫名不舒服。
沈念皱了皱眉，懒得理会，继续低头答题。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如芒在背。就在这时，她旁边过道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像是笔掉在了地上。
沈念下意识瞥了一眼，是陆沐阳的笔。他正微微蹙眉看着滚到远处的笔。几乎是同时，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扫了过来。
沈念心里一动，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迅速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支备用的黑色中性笔，趁着监考老师视线移开的瞬间，飞快地、轻轻放到了陆沐阳的桌角。
陆沐阳明显愣了一下，侧头看向她。沈念已经迅速收回手，目不斜视地继续盯着自己的试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微微发烫的耳根泄露了她的紧张。
陆沐阳看着她故作镇静的侧脸和那抹可疑的红晕，眸光微动。他沉默地拿起那支笔，指尖在上面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低头答题。没有人看到，他紧抿的唇角，似乎软化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沈念长舒一口气。交卷时，她感觉手背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试卷边缘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了一点血珠。她没太在意，随手揉了揉。
人群开始涌动，沈念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往外走。在教室门口，陆沐阳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看到她出来，他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创可贴。是那种最普通的浅褐色款式。
沈念愣住了，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看他手心里的创可贴。
“手。”他言简意赅地提醒，目光落在她还在微微渗血的手背上。
“哦……谢谢。”沈念有些懵地接过，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笨拙地撕开创可贴，往伤口上贴，却因为紧张贴得歪歪扭扭。
陆沐阳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我来。”
他拿过那张贴歪的创可贴，小心地揭开，然后低下头，专注地、轻柔地将它重新贴在她手背的伤口上。他的手指很轻，动作仔细，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物品。沈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和轻柔的呼吸，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烫得惊人。
贴好之后，他迅速收回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幻觉。“走了。”他低声说完，便转身汇入了离开的人群。
沈念站在原地，看着手背上那张贴得工工整整的创可贴，又抬头看着那个消失在雨幕中的清瘦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涨。
雨已经停了，天空透出些许亮色。沈念慢慢地走着，抬起手，看着那张普通的创可贴，却觉得它比任何珠宝都要闪耀。
一支笔，一张创可贴。在这个紧张的考试日，成了他们之间，最不动声色，却也最心照不宣的温柔。沈念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如同这雨后的空气，清冽，却孕育着无限的生机。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可能，真的喜欢上这个叫陆沐阳的冰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