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早晨，沈念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像潮水般退去，浑身轻松。想到下午的约定，心里像揣了只小鸟，雀跃不已。
她精心挑选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在洛伊促狭的目光中出了门。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校园。积雪大多融化，只有背阴处还残留着些许白色。沈念走到约定的图书馆后门小花园时，陆沐阳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和黑色长裤，站在光秃秃的紫藤花架下，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沈念的瞬间，他的目光微微凝滞，耳根悄然泛起熟悉的淡粉，但很快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等很久了吗？”沈念小跑过去，脸颊因为运动和期待微微泛红。
“刚到。”他摇摇头，声音低沉平稳。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考试的压力消失了，那种心照不宣的复习默契暂时褪去，第一次以纯粹“约会”的身份独处，反而让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去……走走？”沈念打破沉默，指了指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林荫道。
“好。”陆沐阳点头。
冬日的校园比平时安静许多，大部分学生已经离校。光秃秃的树枝在蓝天下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阳光透过枝桠，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两人并肩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臂偶尔会随着步伐轻轻相碰。
沈念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陆沐阳。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她发现，卸下考试的重压后，他周身那种紧绷的冷硬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整个人透出一种难得的松弛。
“考完试……感觉真好。”沈念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慨道，“终于可以不用对着那些该死的模型和公式了。”
陆沐阳侧头看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
“你……微观最后那道大题做出来了吗？”沈念忍不住又提起了考试，说完自己先笑了，“哎呀，不说这个了！说好放松的！”
陆沐阳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做出来了。用了动态递归。”
“哇！你真做出来了？”沈念惊讶地睁大眼睛，“我卡了半天，最后胡乱写了几笔……看来这次微观又要靠你拉平均分了。”她吐了吐舌头，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陆沐阳没有接话，但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生动的表情。阳光在她微卷的发梢跳跃，整个人像会发光。
走到小湖边，水面结了一层薄冰，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长椅上落满了干枯的梧桐叶。沈念跑过去，小心地拂开落叶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坐会儿？晒太阳。”
陆沐阳犹豫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长椅不算宽，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走路时近了不少。沈念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沉默再次降临，但并不尴尬。湖面很安静，偶尔有鸟雀掠过。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沈念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给。”陆沐阳忽然开口。沈念睁开眼，看到他递过来一个耳机。是那种老式的、带有线控的耳机。
“嗯？”她疑惑。
“音乐。”他言简意赅，自己戴上了另一只耳机。
沈念接过，小心地戴好。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进来，是久石让的《天空之城》。音乐声隔绝了外界的杂音，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仿佛为他们创造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沈念有些惊讶地看向陆沐阳。她没想到他会听这种安静治愈的纯音乐，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分享。陆沐阳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结冰的湖面上，侧脸平静，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的不自然。
音乐在两人之间流淌，阳光暖暖地照着。沈念悄悄将重心往他那边靠了靠，手臂轻轻贴着他的。陆沐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隔着厚厚的毛衣，依然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体温。
一首曲子结束，间隙的安静中，沈念听到他极轻地吸了口气，然后，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碰了碰。
她低头，看见陆沐阳的手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包装简单的手工巧克力，正轻轻碰着她的手背。他的指尖有些凉，动作带着试探性的小心翼翼。
沈念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他。陆沐阳依旧目视前方，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他的紧张。
“给你。”他声音低哑，几乎被风吹散。
沈念接过那块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巧克力，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两人都微微一顿。巧克力用深色的锡纸包着，看起来朴实无华。
“谢谢。”她小声说，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甜丝丝的。她小心地拆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浓郁微苦的可可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回甘，很好吃。
“很好吃。”她侧头对他笑，眼睛弯成月牙。
陆沐阳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沾着一点巧克力屑，眼神闪烁了一下，极轻地“嗯”了一声，迅速移开视线，耳根更红了。
沈念看着他这副别扭又可爱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看他这种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时冷静模样反差巨大的窘迫和笨拙。
阳光渐渐西斜，湖面的冰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音乐列表循环到了下一首，是德彪西的《月光》。宁静悠扬的旋律中，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沈念悄悄拿出手机，对着两人落在草地上的、靠得很近的影子，偷偷拍了一张照片。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剪影。
陆沐阳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侧头看她。沈念赶紧收起手机，假装看风景，脸颊微热。
“那个……”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你寒假……真的不回家吗？”
陆沐阳沉默了几秒，目光望向远处：“嗯。家教那边……时间排满了。”
沈念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微微发紧。她想起他那个并不温暖的家，想起他需要靠兼职维持生计的现实。一股混合着心疼和冲动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我过年可能提前回来。”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到时候……我来找你？”
陆沐阳怔住了，转头看她。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她清晰的倒影。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深邃复杂，里面有惊讶，有不确定，还有一丝……被这句话悄然点亮的、微弱的光。
过了很久，他才极轻地点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好。”
一个字，却像一句承诺，重重地落在沈念心上。
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粉色，湖面的冰开始折射出瑰丽的光彩。音乐还在继续，阳光的温度渐渐褪去，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暖意融融。
这个考后的午后，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亲密的举动，只有安静的陪伴，共享的音乐，一块简单的巧克力，和一个关于未来的、小小的约定。但沈念觉得，这比她经历过的任何热闹的聚会都更让她心动和满足。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这冬日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地生根发芽。他们的故事，翻过了紧张备考的一页，正迎来一段更加温暖、更加值得期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