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的清晨，霜花在玻璃窗上结出晶莹的脉络。沈念推开宿舍门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团雾。天色还未完全亮透，校园路灯在晨雾中晕开柔和的光圈。
陆沐阳已经等在老地方，深色羽绒服的领口围着那条灰色围巾——是沈念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看见她时，他抬手示意，手套是崭新的皮质款，指节处微微反着光。
“早。”她小跑过去，鼻尖冻得通红，“今天真冷。”
“冬至了。”他低声应着，从口袋里拿出个暖手蛋递过来，“食堂开了暖气，一会儿就好。”
暖手蛋带着他的体温，外壳上刻着细小的银杏叶图案。沈念捧在手里，发现和他正在用的是同款不同色——她的是暖黄色，他的是墨蓝色。这个发现让心里泛起细密的甜。
去食堂的路上，落叶被霜冻得脆硬，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陆沐阳很自然地走在外侧，为她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他的影子在晨光中与她的交叠，像某种无声的守护。
食堂里果然暖意融融，新设的汤圆窗口排着长队。白气从大锅里袅袅升起，带着糯米的甜香。
“要芝麻的还是花生的？”陆沐阳转头问她。
“可以都要吗？”沈念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今年有新出的紫薯馅。”
他轻轻点头，向前挪了半步，恰好挡住身后拥挤的人流。排队时，沈念注意到他羽绒服后领上沾了片枯叶，下意识伸手想拂去。指尖触到衣料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
“有叶子。”她小声解释，收回手。
“谢谢。”他耳根微红，自己抬手整理了下衣领。
汤圆端上桌时，白瓷碗里冒着热气。陆沐阳很自然地把那碗双拼的推到她面前，自己留下纯芝麻馅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双拼？”她惊讶。
“上次你说过。”他低头搅动汤圆，热气模糊了镜片。
这个细节的记得让沈念心里暖融融的。她小口吃着软糯的汤圆，甜馅在口中化开。抬头时，发现陆沐阳正看着她，目光在蒸汽中显得格外柔软。
“好吃吗？”他问。
“特别甜。”她点头，舀起一个递过去，“你尝尝这个紫薯的。”
他犹豫一瞬，低头就着她的勺子咬了一口。这个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愣住了，勺子悬在半空，像按下暂停键。
“...很好吃。”他先回过神，耳尖红得透彻。
沈念低头继续吃汤圆，心跳如擂鼓，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去图书馆的路上，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霜花开始融化，从枝头滴落晶莹的水珠。经过小花园时，他们看见几个早起的同学在堆雪人，红围巾在白雪中格外醒目。
“记得去年冬至吗？”沈念忽然说，“那天也下了雪。”
“嗯。”他点头，“你在图书馆睡着，头发沾了墨水。”
她惊讶转头：“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他声音很轻，“你睡得很熟。”
这个回答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沈念想起大一那个冬天，他们还不熟悉，只是偶尔在图书馆擦肩而过。原来有些记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共同珍藏。
整天的复习在安静中度过。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细雪。闭馆时，陆沐阳从书包里拿出个纸袋：“奶奶做的桂花酒酿，冬至夜吃。”
纸袋还带着体温，玻璃罐里的酒酿散发着甜香。沈念接过时，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
“你手好冷。”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暖手蛋呢？”
“在口袋里。”他任由她握着，没有抽回。
这个短暂的接触让两人都沉默了。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像漫天的萤火。走到宿舍楼下时，雪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紫藤花架变成了晶莹的珊瑚丛，每根藤蔓都裹着冰晶。
“我上去了。”沈念站在台阶上，酒酿罐子温着掌心。
“嗯。”他点头，雪花落在睫毛上，“明天见。”
她转身上楼，在拐角窗口驻足。陆沐阳还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她的方向。夜色渐浓，他的身影在雪中显得清瘦却坚定。见她在窗口驻足，他抬手，在胸口轻轻按了按——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告别。
回到宿舍，沈念打开罐子，酒酿的甜香弥漫开来。她舀了一勺，桂花香在口中绽放。窗外，雪还在下，将世界装点成纯净的白色。
这个冬至，因为一碗双拼汤圆、一罐手工酒酿和一个未说出口的约定，变得格外温暖。她知道，有些感情就像冬至后的阳光，每一天都在变长，变暖。而他们的故事，也在这个最长的夜里，埋下了春天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