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何寻岭仍坐蒋时卿的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家门口。
蒋时卿倒是难得第一次觉得下班的路上如此轻松惬意，想着以后都可以如此那他也不是没有机会。
还没开口说明天见。
何寻岭刚站到门口，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门从里面打开了。
“哥，你回来了！”屋内的少年笑容明媚，可等门全部打开时，看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男人，眉眼一耷，嘴唇微抿，顿时垮了脸。
为什么他在。
何寻岭发现方许望向蒋时卿的目光充斥着警惕和敌意忍不住开口，“你时卿哥送我回来的。”
男人说得很是随意却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何寻岭，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叫蒋时卿。
显得……有几分亲昵。
蒋时卿忍不住挑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可方许却因为何寻岭那不在意的称呼恼了。
瞪向那个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男人，再抬眼时已是满脸天真，“哥~你以后都不能开车了啊？那等我成年学驾照了以后我载你啊。”天真里还带着几分痞劲。
何寻岭因为背对着方许没看见，蒋时卿差点被那披着羊皮的狼崽子气得吐血。
“小屁孩想那么远跟什么？”虽是责怪的话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何寻岭推了推方许让他进屋。
还在外面，臭小子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呢。
“蒋时卿。”何寻岭站在方许身前挡住面朝蒋时卿，正瞪着少年的男人赶紧抬头。
“正好我也想跟你说，以后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开车上下班就好了。”
毕竟后面他还要走一些程序，自己开车要方便一些。
方许听了何寻岭的话忍不住展眉想要看看那外面的男人脸上是什么精彩的表情，可被挡得严实无法欣赏。
本来还以为何寻岭叫他名字的蒋时卿心念一动等着人开口，听见的却是这话，像是听到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往来了”一样顿时颓丧起来。
虽然这是他早该料想到的，可是……
失落，不可控制地在心底蔓延。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多谢。”说完，何寻岭推着方许进了门，将人关在了门外。
还没歇停一下，方许忍不住凑近在何寻岭身上嗅了好几下。
他刚刚就闻到了，还以为是错觉。
可是那香味真的是从哥身上传来的。
“臭小子干什么呢？”何寻岭见方许像是小狗一样往他跟前凑不知道在闻什么东西，忍不住轻轻拍了他的脑袋。
“哎呀~”方许假装吃痛捂着头亦步亦趋跟在何寻岭身后，“哥，你去哪了？”
“嗯，就去上班了呀。”何寻岭放下包，俯身换鞋。
身后少年抿了唇。
撒谎。
“可是哥身上好香啊，哥不是去见朋友了吗？”
他现在无比确定，是花香，第一次出现在哥身上，这不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是鲜花的方向。
进监狱见朋友身上会有花香吗？
还是说他是捧了一束花去的？
可一个男人动另外一个男人，还是蹲监狱的男人花，太奇怪了吧？
还是说那个人根本不是男的？
想到这，方许心一提顿时警觉。
少年望向男人的背影，带着审视的眼睛里逐渐沾染了几分占有欲。
何寻岭毫无所觉听了方许的话还真就闻了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
“哦，我这不是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吗，可能待得时间久一点染上的吧。”眼睛一瞥，男若无其事地说谎，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哦，哥去见朋友还送花了？”
明知故问。
“哦……嗯，是。”何寻岭这才意识到自己随便找的借口是有多么的烂。
哪有见朋友还买花的，又不是见女朋友。
“那哥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当然是男的啊！”何寻岭不假思索答道。
说完才意识到少年在想什么，忍不住拍了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都说了哥是见朋友见朋友，怎么你还真怕我给你找个嫂子啊？”
这回何寻岭下手没留情，方许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只捂着头浅笑，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愉悦。
不是女的就好。
何寻岭见方许捂着头有些心虚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一个人在家干什么了，无聊吗？晚上想吃什么？”
“不无聊，想吃哥做的红烧鱼！”
自动略过了第一个问题。
吃完饭，洗过澡，晚上睡觉，方许又爬上了何寻岭的床。
本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望着看书的男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只支支吾吾在门口站了半天，什么都没说，何寻岭就放他进去了。
少年捏着被角，咧到耳后根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他怕被何寻岭发现他的得意忘形一直背对着身边的人。
而何寻岭也背对着方许。
今天发生的一切仍让他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有些搞不清楚哪些到底是他的记忆哪些是原身的了。
良久入梦，即使旁边有人，男人仍睡得不安稳。
他又做梦了。
那是他的过去，上辈子，那个不知道未来在哪，不知道光在哪的世界。
二十五岁已略显沧桑的方许和三十七岁的魏明坐在河边望着静谧而缓慢奔远的河。
“你为什么会来这？”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聊天。
“我杀了人坐了牢，实在走投无路了。”
“你也杀人了？”方许有些诧异这人竟然和自己的经历很相似。
“嗯，我妻子的情人。”
好吧，那不太相似。
“出轨？”
男人并没有说话。
方许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噙住香烟吸了一口又缓慢吐出，眼睛微微眯起，“那她还真挺不是个东西的。”
“这件事也不全是她的错。”
又是一口烟圈，方许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为什么在笑？
因为一个女人杀人值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吗？
“挺好的。”
还挺好的？
“那女人让你坐牢还把你海城这样你还局的挺好？”
他有些不能理解。
不，是非常不理解。
要是有个人背叛了他把他害成这样那他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那人一块的。
他方许有仇必报，自然有恩也是。
“你不知道，她这样真的挺好的。”
“方许……”
不过眨眼功夫，灰暗的天突然变得漆黑，炎热潮湿的空气也变得冷冽。
“小许……告诉她告诉她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后悔过……”
“不，不要，明哥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哥？哥！”方许叫了何寻岭好几声都没有见身旁的人醒过来忍不住拍了男人的脸。
“不要！”
“哥！”
何寻岭猛地从床上坐起。
“哥……你做噩梦了？”
耳边传来温柔清脆却有几分颤抖的声音，何寻岭这才从梦中缓过神来。
抬手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汗，男人扭头看向少年，声音微哑，“吵醒你了？”
方许轻轻摇了摇头，“哥是做噩梦了吗？”
“嗯……也不算是吧，”因为被梦魇住，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无力，轻缓又悠长，“就是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什么事，能跟我讲讲吗？”
“……也不是值得回忆的事，睡吧。”
何寻岭又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方许。
那个女人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似乎能理解明哥所说的那句“她这样真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女人如果不对别人心狠，如果自己不能想办法保护自己，那她在这危险的世界就活不下去。
这就是现实。
她要爱人得先爱己。
并不是说让她浑身竖起刺对这个世界保警惕，而是说她们应该在相信爱，享受爱的同时也能不迷失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而他们做的就是让她们有自保的底气，有相信爱享受爱的能力。
“小宝。”
望着那有些消瘦的背影发呆的少年抬眸却仍只看得见男人的后脑勺。
何寻岭转身，认真看着方许“你以后要好好当个律师知道吗？”
“嗯，”方许点头，眼中带着郑重，“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