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萧承睿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那双惯常温润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怒、屈辱,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阴谋的狼狈。他千算万算,安排了这场“意外”,甚至不惜动用暗中蓄养的纨绔棋子,只为彻底毁了沈锦凰,一雪前耻。却万万没想到,她身边竟藏着如此高手!更没想到的是——摄政王萧绝的人!
玄七的存在,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宣告着他的算计是何等可笑,也宣告着沈锦凰背后站着怎样一尊他目前绝对招惹不起的煞神!
地上那纨绔子弟的哀嚎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三殿下,”沈锦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上前一步,与玄七并肩而立,目光清冷如冰,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丝毫未减,“您府上的侍卫反应……似乎慢了些。若非这位义士出手,臣女今日恐怕难逃‘意外’了。只是不知,若臣女在睿王府‘意外’身亡或失节,陛下……会如何看待禁足期间仍‘治府不严’的殿下您?”
她字字如刀,直戳萧承睿的痛处。禁足期间再出事端,还是关乎将军府嫡女,父皇的怒火绝不仅仅是罚俸禁足那么简单!
萧承睿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杀意,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沈小姐说笑了,此乃意外,本王定会严查,给小姐一个交代!”他猛地转头,对身后护卫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冲撞贵客的狂徒给本王拖下去!严加看管!”
护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将那还在惨嚎的纨绔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处理完纨绔,萧承睿的目光再次落到玄七身上,带着深深的忌惮与审视:“这位是……?”
玄七如同磐石般伫立,对萧承睿的问话充耳不闻,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这位尊贵的皇子不过是空气。这份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
沈锦凰淡淡开口:“这位是路见不平的义士,臣女亦不知其名讳。还要多谢他出手相助。”她轻描淡写,将玄七的身份遮掩过去。
萧承睿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更加难看,却不敢再追问。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些许颜面,对沈锦凰道:“让沈小姐受惊了,皆是本王之过。还请小姐移步花厅,容本王设宴压惊。”
“不必了。”沈锦凰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疏离,“殿下府上事务繁忙,臣女不便叨扰。今日荷宴,臣女已领略殿下‘盛情’,就此告辞。”
她刻意加重了“盛情”二字,讽刺意味十足。
萧承睿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泛白。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还是在一个他视如蝼蚁、本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身上!
就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发作的边缘,一个慵懒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陡然在场中响起,带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本王的客人,在你睿王府受了委屈,三皇子一句‘严查’,就想揭过?”
所有人浑身一僵,骇然转头!
只见竹林小径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萧绝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绝伦,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与冷戾。他并未穿着亲王蟒袍,只一身简单的玄色常服,却仿佛携带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让整个竹林的气温都骤然下降。
他缓步走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上。目光先是掠过沈锦凰,在她微微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如同两柄淬毒的冰刃,直直刺向萧承睿。
萧承睿在接触到那目光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气势全无!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对绝对权力和血腥手段的本能畏惧!
“皇……皇叔……”萧承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可以对太子阳奉阴违,可以在父皇面前巧言令色,但唯独面对这位手握生杀大权、行事毫无顾忌的皇叔,他从心底感到恐惧。
萧绝走到近前,甚至未曾看那跪地行礼的睿王府护卫一眼,只盯着萧承睿,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本王的玄铁令,是送给沈小姐把玩的物件儿?还是你觉得,本王护着的人,是你这睿王府可以随意算计的?”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得萧承睿耳中嗡嗡作响!
玄铁令!他竟然亲口承认了!他竟如此毫不避讳地宣告沈锦凰是他护着的人!
萧承睿心中骇浪滔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沈锦凰,已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将军之女,她的背后,站着萧绝这尊杀神!
“皇叔息怒!侄儿……侄儿绝无此意!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侄儿定当……”萧承睿慌忙解释,语无伦次。
“意外?”萧绝打断他,眼神睥睨,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本王看来,是你这睿王府,该好好清理门户了。若你做不到,本王不介意……代劳。”
代劳二字,轻飘飘落下,却让萧承睿如坠冰窟!他毫不怀疑,这位皇叔真的做得出血洗睿王府的事情!
“不……不敢劳烦皇叔!侄儿……侄儿一定严加整饬!”萧承睿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屈辱和恐惧让他浑身发冷。
萧绝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转向沈锦凰,那冰冷的眸光似乎柔和了细微的一丝,但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吓到了?”他问,语气算不上温和,却与方才对待萧承睿时截然不同。
沈锦凰压下心中的波澜,屈膝一礼:“谢王爷关怀,臣女无碍。”
萧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微微攥紧的袖口,眸色微深:“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他竟要亲自送她?!
此言一出,莫说萧承睿和那些护卫,就连沈锦凰自己也愣住了。萧绝此举,无疑是向整个帝都宣告他对她的庇护,将彻底坐实她“摄政王护着的人”的身份!
这固然能震慑宵小,却也必将她推至更瞩目的风口浪尖。
但此刻,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有劳王爷。”她垂下眼帘,轻声应道。
萧绝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玄七如同影子般无声跟上。
沈锦凰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眼神阴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萧承睿,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更深的冰冷。今日之辱,萧承睿绝不会忘,未来的报复只会更加疯狂。
她挺直脊背,跟在萧绝身后,一步步走出这片令人窒息的竹林,走出睿王府。
马车早已候在府外,竟是摄政王那辆标志性的玄黑鎏金马车。
萧绝驻足,并未上车,只对沈锦凰道:“上去。”
沈锦凰依言登上马车。车内陈设奢华而冷硬,弥漫着与他身上相似的、冷冽的檀香。
她坐在铺着雪白虎皮的软垫上,听着车外萧绝对车夫吩咐了一句,随即,马车缓缓启动。
车厢内只剩下她一人,以及……无处不在的,属于那个男人的压迫气息。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光石火在她脑中回放。玄七的及时出现,萧绝的从天而降……他们,真的只是恰好路过吗?
还是……她的一切,始终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帝都的街道上,沈锦凰却觉得,自己仿佛正被带入一个更深、更无法挣脱的旋涡中心。
而此刻,睿王府内,萧承睿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翠竹上,碗口粗的竹子应声而裂!
“萧绝……沈锦凰……好!很好!”他咬牙切齿,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疯狂,“本王……定要与你们,不死不休!”
他猛地转向身边心腹,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去!给本王联系‘暗影楼’!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本王要沈锦凰的命!还有……查!给本王查清楚,萧绝和沈锦凰,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