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如同瘟疫般在祥和的万寿庆典上瞬间爆发!边缘地带,那些双眼赤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的禁军士兵,疯狂地挥舞着兵刃,不分敌我地砍杀着身边的一切活物!鲜血喷溅,惨叫声、怒吼声、兵刃撞击声与女眷们惊恐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将这场本该普天同庆的盛典,瞬间拖入了血腥地狱!
“护驾!保护陛下!”
“列阵!拦住他们!”
“太医!快传太医!李大人受伤了!”
训练有素的禁军主力迅速反应,一部分悍不畏死地顶上前去,与那些发狂的同袍厮杀在一起,试图将混乱控制在广场边缘;另一部分则如同铜墙铁壁般收缩,死死护住丹陛及其周围的皇帝、太子和重要宗亲勋贵。
然而,那诡异的、如同虫豸低鸣的哨音,依旧若有若无地持续着,仿佛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那些被控制心智的士兵,让他们更加狂躁,力量也似乎增大了几分!更可怕的是,混乱的范围,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广场中心蔓延!又有几处零星的禁军士兵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加入了疯狂的行列!
“是邪术!是北戎的邪术!”有见识广博的老臣惊恐地大喊,“快找出那个吹哨子的人!”
丹陛之上,皇帝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与冰寒交织,他死死握紧龙椅的扶手,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广场。太子萧承煜已拔出佩剑,护在皇帝身侧,眼神锐利,不断下达着指令,调动着忠诚的侍卫稳住阵脚。
命妇区域早已乱作一团,娇生惯养的贵妇小姐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哭喊着四处奔逃,反而冲撞了试图维持秩序的侍卫,让局面更加混乱。
沈锦凰独立于这片混乱的中央,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反而因为众人下意识的避让和侍卫的重点关注,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她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上,耳朵极力捕捉着那缥缈诡异的哨音来源!
不能乱!必须稳住!否则,一切谋划都将付诸东流,甚至让那幕后黑手趁乱得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锦凰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声音提到了极致,清越的嗓音如同玉磬乍响,竟短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勿慌!此乃北戎邪术,惑人心智!保持清醒,原地蹲下,勿要奔走冲撞!侍卫听令,结圆阵防御,重点保护女眷与文官!猊卫——动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镇定力量,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许多慌乱失措的人下意识地遵循了她的指令,蹲下身,抱住了头,减少了无谓的冲撞。而侍卫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迅速调整策略,不再试图追捕那些零散的发狂者,而是收缩成一个个小的防御圆阵,将文官和命妇保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随着她“猊卫动手”的命令落下——
数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广场四周的阴影中、从那些慌乱的人群缝隙里、甚至从高高的殿宇檐角之上,骤然现身!他们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目标明确无比——不是那些发狂的士兵,而是潜藏在人群中,那些同样眼神闪烁、动作却异常迅捷、正试图趁乱向丹陛方向或者重要人物靠近的“可疑之人”!
“噗嗤!”
“呃啊!”
利刃割喉的闷响与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猊卫出手狠辣果决,效率高得惊人,瞬间就将七八名试图浑水摸鱼、行刺或制造更大混乱的睿王死士格杀当场!他们的行动,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混乱中试图燃起的更多邪火!
巽风的身影更是如同黑色闪电,直扑向广场东南角一处假山!他的感知最为敏锐,已然锁定了那诡异哨音的大致来源!
然而,那吹哨之人显然也极其警觉,哨音戛然而止!假山后一道灰色的人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皇宫深处蹿去!
“想跑?!”巽风眼神一冷,身形如烟般急追而去!绝不能让这个操控混乱的元凶逃脱!
猊卫的悍然出手和高效清场,瞬间扭转了局面!失去了后续的“催化”和浑水摸鱼者的搅局,那些发狂的士兵虽然依旧凶猛,但在组织起来的禁军围剿下,渐渐被分割、压制,人数也在不断减少。
广场上的混乱,终于得到了初步的控制。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和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地上躺着不少伤亡者,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劫后余生的人们,脸上充满了恐惧与后怕,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了广场中央,那个依旧傲然挺立的少女身上。
今日这一切的变故,皆因她而起!也是她,在最危机的关头,展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与指挥若定!
沈锦凰无视周围复杂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方才全力呼喊而有些翻腾的气血,再次将手中那份已然有些褶皱的卷轴,高高举起,目光灼灼地望向丹陛之上的皇帝,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混乱已暂息!幕后操纵邪术、制造血案之徒,猊卫已去追捕!然,今日之祸根,远非于此!皆因朝中有人,私通北戎,贪墨国帑,结党营私,乃至不惜动用此等魑魅手段,祸乱宫廷,惊扰圣驾!”
她的话语,字字如刀,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那最核心的指控之上!
“臣女手中证据,已然呈上!请陛下——明察!严惩国贼!以告慰今日无辜伤亡之将士臣工!以正我大梁之国法纲纪!”
她的话,合情合理,更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今日流了这么多血,若皇帝再置之不理,或是轻轻放过,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安抚人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投向了皇帝。
太子萧承煜也适时躬身,沉声道:“父皇!沈小姐所言极是!今日之乱,根源便在江南盐引贪墨与勾结北戎一事!若不彻查清楚,严惩元凶,恐日后此类祸事,将层出不穷!儿臣恳请父皇,当机立断!”
镇国公等勋贵,以及众多清流御史,也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要求皇帝彻查睿王罪行的呼声,形成了巨大的浪潮!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冕旒遮挡了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他沉默着,这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巨大的压力笼罩着整个广场。
终于,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沈锦凰手中的卷轴,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最终的决断:
“将……证据呈上来。”
张德全立刻小跑着下了丹陛,从沈锦凰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份承载着无数秘密与罪证的卷轴,又快步返回,恭敬地呈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伸出手,有些颤抖地,缓缓展开了那份卷轴。
广场上,数万人屏息凝神,目光都聚焦在皇帝那张被卷轴遮挡的脸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围剿最后几名发狂士兵的厮杀声,以及伤者的呻吟,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的血腥。
皇帝的目光,一行行地扫过那账册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扫过那一封封往来密信中提到“北地珍兽”、“特殊渠道”、“安全转运”等字眼,扫过那与百兽苑资金往来的记录……他的脸色,从最初的凝重,逐渐变得铁青,呼吸也愈发粗重,握着卷轴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终于,他看完了最后一行。
他猛地将卷轴合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整个广场的心脏,仿佛都随着这一声,骤然收缩!
皇帝缓缓抬起头,冕旒之下,那双眼睛中,再无半分之前的复杂与犹豫,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与帝王被触犯逆鳞后的冰冷杀意!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射向太和殿广场的入口方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带着席卷一切的恐怖威压,轰然传遍整个宫阙:
“逆子……萧承睿!你……还要朕,亲自去‘请’你吗?!”
话音未落——
广场入口处,守卫的禁军忽然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身素服、未着亲王冠带、形容憔悴却眼神异常平静的睿王萧承睿,在一名老内侍的引领下,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入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腥洗礼的广场。
他竟然来了?!在皇帝盛怒传唤之下,他来了!
他没有看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官员,没有看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甚至没有看丹陛上的皇帝和太子。
他的目光,穿越了重重人群,直直地、落在了广场中央,那个同样正看着他的沈锦凰身上。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种……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仿佛酝酿着最终疯狂的,极致诡异的平静。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沈锦凰的心,猛地一沉。
萧承睿的反应,太不正常了!这绝不是一个穷途末路之人该有的眼神!
他还有什么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