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门外,十里长亭,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摄政王萧绝亲率文武百官,在此迎候平叛大军凯旋。这已是人臣所能获得的最高礼遇。百姓们早已闻讯,将官道两侧挤得水泄不通,人人翘首以盼,欲一睹那位平定西南、生擒齐王的女将军风采。
远处,尘头大起,如黄龙翻滚。旋即,低沉的号角声穿透云霄,一支军容整肃、杀气未褪的雄师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一骑,火红披风猎猎作响,玄甲衬得她面容清丽绝伦,目光却沉静如渊,正是沈锦凰。她身侧,是加固过的囚车,里面关押着面如死灰的齐王。
“来了!沈将军回来了!”
“快看!那就是生擒齐王的沈将军!”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如山呼海啸,震耳欲聋。无数鲜花、彩帛被抛向空中,落在将士们的铠甲和战马上。
沈锦凰勒住马缰,放缓速度。她目光扫过热情的人群,最终定格在长亭前那个玄色蟒袍的身影上。萧绝负手而立,隔着重重人海,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深邃的眼眸中,赞赏、关切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交织在一起。
她翻身下马,步履沉稳,行至萧绝身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清越:“末将沈锦凰,奉王命平定西南,今已擒获逆王齐涵,率部凯旋,向摄政王复命!”
萧绝上前一步,亲手将她扶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沈将军辛苦了!将军之功,彪炳史册,朝廷必不吝封赏!”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在她臂膀上微微一顿,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大庆殿内,气氛与城外的欢腾截然不同,肃穆中透着无形的紧张。
献俘仪式在此举行。齐王被除去王服,身着囚衣,镣铐加身,跪在丹墀之下,往日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败亡的颓丧与恐惧。沈锦凰立于武将班首,身姿挺拔,将齐王叛乱的经过,以及嘉陵府一战的详情,条理清晰地陈奏。
随后,她双手捧起一个沉重的木匣,朗声道:“摄政王,此乃从逆王涵府中密室搜出的关键证物,内有其与朝中官员往来密信数封,涉及军机泄露、构陷忠良、结党营私等诸多罪证,请摄政王过目!”
内侍接过木匣,恭敬呈于萧绝案前。
萧绝并未立即打开,而是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在太子一系的官员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念。”
早已准备好的翰林学士上前,取出密信,高声宣读。每念一封,殿中百官的脸色便精彩一分。信中所涉之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而收信人虽未直书其名,但所用的代号、提及的事件,无不将矛头隐隐指向了东宫!
当念到最后一封,关于如何利用北戎牵制萧绝兵力,甚至暗示必要时可“行非常之事”时,满朝哗然!这已不仅仅是结党营私,这是通敌卖国的嫌疑!
“构陷!这是赤裸裸的构陷!”太子萧元澈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猛地出班,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向沈锦凰,声音尖利,“摄政王!沈锦凰!尔等为了铲除异己,竟伪造证据,污蔑储君!其心可诛!”
他转而面向众臣,试图煽动情绪:“诸位同僚都看到了!西南之功,不过是他们排除异己的垫脚石!今日能伪造证据构陷孤,明日就能构陷你们任何人!”
太子太傅、少傅等东宫属官也纷纷出列,跪地哭嚎:“摄政王明鉴!太子仁孝,绝无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必是沈锦凰与猊卫勾结,伪造信函,意在动摇国本啊!”
“沈将军,”一位太子党的御史上前一步,阴恻恻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此信得自齐王密室,除你与猊卫之外,可有旁人见证?谁能证明这些信件不是你们事后放入,栽赃嫁祸?”
殿内目光瞬间聚焦于沈锦凰身上。面对质疑与攻讦,她神色不变,只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御史,声音清晰而坚定:“李御史此言差矣。密信笔迹、用印、传递渠道,皆可详查。齐王本人就在殿中,摄政王亦可亲自讯问。至于见证……”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我麾下万余将士,皆可知晓搜查当日情形。莫非李御史认为,我沈锦凰能只手遮天,让全军将士皆为我作伪证?还是说,李御史认为,只有你指定的‘旁人’,才配称之为证人?”
她不等对方回答,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太子,语气转为锐利:“太子殿下口口声声构陷,却对信中所提‘借北戎之力’、‘行非常之事’等语避而不谈!莫非殿下以为,仅凭一句‘构陷’,就能将这通敌嫌疑轻轻揭过吗?!”
“你……!”太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争吵。萧绝缓缓起身,玄色蟒袍如暗流涌动。他目光如寒冰,首先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萧元澈,”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涉案甚深,嫌疑重大。即日起,暂卸监国之责,于东宫静思己过,非诏不得出。一应政务,由本王暂领。”
这便是软禁了!
不等太子及其党羽再辩,萧绝的目光又扫过那些跪地求情的东宫属官:“太子太傅、少傅等,教导无方,牵连逆案,即刻革去官职,交由刑部详查其罪!”
“猊卫、三司!”他声音陡然转厉,“依证物所列名单,给本王彻查到底!凡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严惩不贷!”
“臣等遵令!”卢湛与三司主官齐声应命,声震殿瓦。
太子身躯晃了晃,面无人色,被两名内侍“请”出了大殿。他回头望向御座之旁那玄色身影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绝望。
萧绝不再看他,他的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百官,最终与丹墀之下那双沉静清冽的眸子相遇。沈锦凰微微颔首。
胜利的凯歌已然奏响,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并非终结。软禁太子,如同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压制,那积聚的熔岩,只会让下一次的爆发,更加猛烈。朝堂之上的政治风暴,此刻才真正抵达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