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陈砚裹紧了镇北军送来的狐裘,青萍剑斜插在冰地里,剑穗上的霜花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老萨满的骨杖在前面引路,杖头的狼嚎吊坠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与冰层下的异动呼应。
“再往前走三里,就是‘封剑渊’。”老萨满的声音裹着寒气,“三百年前,初代剑主用自身剑魂为锁,将冰魄妖剑镇在渊底。这些年极光异动,怕是锁快松了。”
陈砚低头看向冰面,脚下的冰层泛着幽蓝的光,隐约能看到里面冻着无数细碎的剑刃——那是当年剑盟弟子用断剑铺成的封印阵,如今有些剑刃已开始发黑,显然被妖剑的戾气侵蚀。
“萨满可知,当年封印用了多少剑魂?”陈砚的指尖抚过冰面,青萍剑突然发出嗡鸣,冰层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仿佛有巨兽在挣扎。
老萨满停下脚步,骨杖重重顿在冰上:“九十九位剑主的本命剑魂,外加三千七百柄断剑的残魂。初代剑主说,这封印是‘以剑养剑’,用正道剑魂压制妖剑戾气,可三百年过去……”他叹了口气,“渊底的戾气已能顺着冰缝往上冒,附近的驯鹿群都变得狂躁了。”
说话间,远处的极光突然扭曲成螺旋状,冰原上的积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在空中凝成无数把冰剑,朝着两人射来。陈砚横剑格挡,青萍剑的清辉与冰剑相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些碎冰落在地上,竟化作黑色的雾气,散发着腐臭。
“是妖剑在试探。”陈砚眉头紧锁,“它想冲破封印,得尽快赶到封剑渊。”
两人加快脚步,越靠近封剑渊,冰面的震颤越剧烈。渊边的冰层已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色雾气从缝中涌出,在半空凝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被妖剑吞噬的生灵怨念。
“快看!”老萨满指着渊底,幽蓝的冰层下,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正缓缓转动,剑身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上刻满了剑盟的符文,此刻已有大半符文失去光泽,被黑气覆盖。
“锁魂链快断了!”陈砚纵身跃到渊边,青萍剑插入冰缝,灵力顺着剑身注入锁链。那些黯淡的符文突然亮起,黑气被逼退了几分,可妖剑猛地震颤,锁链上又裂开三道新痕。
“不行,单靠你的灵力撑不住。”老萨满从怀里掏出个兽皮袋,里面装着十二颗晶莹的珠子,“这是冰原的‘凝魂珠’,用千年雪莲的精魄炼成,能暂时稳住剑魂。你把珠子嵌进锁链的断裂处。”
陈砚接过凝魂珠,踩着冰棱跃到锁链旁。妖剑似乎察觉到威胁,猛地喷出一股黑气,黑气在空中化作一只巨手,抓向他的后背。陈砚反手挥剑,青萍剑划出“萍灭”的轨迹,将巨手斩散,却也被气劲震得气血翻涌,左肩的旧伤突然发作,疼得他差点脱手。
“小心!”老萨满抛出骨杖,杖头的狼嚎吊坠发出强光,暂时逼退了黑气,“妖剑能引动你体内的旧伤,它在找你的破绽!”
陈砚咬着牙将第一颗凝魂珠嵌进锁链,珠子接触到黑气,立刻爆发出柔和的白光,将裂缝处的黑气驱散。他借着光看清了锁链上的刻痕——那是初代盟主的笔迹,写着“剑心若明,万邪不侵”。
“原来如此。”陈砚豁然开朗,之前总想着用灵力硬抗,却忘了剑魂的本质是“心”。他闭上眼睛,识海中的初代剑魂与万剑图同时运转,将心神沉入青萍剑中。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无波澜。青萍剑的清辉不再凌厉,反而变得温润如水,顺着锁链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些被黑气侵蚀的符文竟开始自行修复。妖剑的震颤越来越弱,仿佛被这股柔和的力量安抚。
“这是……”老萨满惊叹,“你竟能用剑意化解戾气?”
“不是化解,是唤醒。”陈砚将最后一颗凝魂珠嵌好,锁链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在渊底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将妖剑牢牢锁住,“这些锁魂链里的剑魂,本就与妖剑同源,都是天地间的剑之灵。三百年的压制只会让它更暴戾,不如用剑意引导,让它归于平静。”
妖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再挣扎,剑身的黑气逐渐褪去,露出里面冰蓝色的剑体,竟与青萍剑有几分相似。渊底的黑色雾气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冰层,附近裂开的冰缝开始慢慢愈合。
陈砚收回青萍剑,发现剑身上多了一道冰蓝色的纹路,与妖剑的颜色如出一辙。他低头看向左肩,旧伤处的疼痛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暖意,仿佛有冰原的灵气在滋养。
“结束了?”老萨满捡起骨杖,狼嚎吊坠的光芒变得柔和。
“只是暂时。”陈砚望着封剑渊,“妖剑的戾气被压制,但根源还在。我在锁链上加了新的符文,需要有人定期用剑意滋养,否则三五年后还会复发。”
老萨满拍了拍他的肩膀:“寒刃亭的人会守着这里。冰原的孩子都听过剑盟的故事,他们会像祖辈一样,把守护封印当成责任。”
返回寒刃亭的路上,冰原的极光恢复了绚烂的色彩,不再扭曲。陈砚看到一群因纽特少年在冰面上练习剑招,他们的剑是用鱼骨打磨的,招式却带着《青萍剑诀》的影子——是老萨满教的。
“剑主,您看!”一个扎着小辫的少年举着鱼骨剑跑来,剑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剑”字,“萨满说,学会您的剑,就能保护冰原。”
陈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枚青铜令牌,令牌背面刻着片雪莲:“这是寒刃亭的新令牌,以后就交给你保管。记住,守护不是靠剑,是靠心里的光。”
少年郑重地点头,将令牌系在脖子上,转身跑回伙伴们身边,大声宣布自己成了“小剑主”。冰原上响起清脆的笑声,与远处的剑鸣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夜里,陈砚坐在寒刃亭的火堆旁,看着老萨满用凝魂珠的碎屑熬药。药香混着雪松香,驱散了冰原的寒气。他想起青萍镇的明月,想起鬼哭峡的艾草,想起蓬莱岛的渔火,突然明白,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需要守护的温暖。
“剑主,下一步去哪?”老萨满递来一碗热药。
陈砚望着亭外的极光,青萍剑在火光下泛着冰蓝与青金交织的光:“听说西域的流沙里,有座被风沙掩埋的剑盟分舵。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被遗忘的故事。”
火堆噼啪作响,将他的影子投在冰墙上,又长又直,像一柄永远向前的剑。冰原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刺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途上,永远有光随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