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坛的星网尚未散去,陈砚的青萍剑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剑身的星图纹路如同被泪水打湿的墨迹,在寒光中晕开淡淡的血色——那是玄甲将军的血,正顺着剑穗滴落冰面。
“将军!”陈砚转身时,玄甲将军已半倚在石壁上,左手捂着贯穿胸口的爪痕,黑血在甲胄上漫开,像极了他铠甲上星图纹路的底色。不远处,三头躲过净化的骨翼妖正发出桀桀怪笑,它们的利爪还滴着血,显然是趁着星网收敛的间隙突袭。
“少主……”玄甲将军想直起身,却被一口黑血呛得呼吸发颤,声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属下护坛不力……”
陈砚的青萍剑已化作流光,将三头骨翼妖钉在冰崖上。妖物的哀嚎还未消散,他已快步上前,指尖按在将军伤口处试图注入星渊之力,却发现那爪痕里藏着淬毒的倒刺,每根倒刺都缠着黑袍人的咒纹。
“是‘蚀骨咒’。”凌霄国主的冰棱突然凝结在倒刺周围,试图冻结毒素蔓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黑袍人的残魂还在作祟,这咒纹会啃噬他的元神……”
玄甲将军突然抓住陈砚的手腕,甲胄下的手粗糙得像北境的冻土,掌心却还攥着半块烤饼——是三日前长生国主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少主,属下……属下不是星渊人。”他的声音开始发飘,头盔下的脸逐渐显露出妖族的特征,耳尖冒出的灰毛沾着血珠,“三百年前,属下是被妖王追杀的狼妖,是您师父……是老剑主救了我,给了我玄甲,让我守着您轮回……”
陈砚的指尖顿住,星渊之力在体内翻涌,却不知该往何处输送。他想起将军总在深夜擦拭长枪,枪杆上刻着的“护”字被磨得发亮;想起每次行军,将军的战舟总跟在他身后三丈,说是“少主的剑要走在最前”;想起刚才在归墟坛,将军悄悄将自己的星核之力渡给了受伤的小修士……原来那些沉默的守护里,藏着跨越种族的忠义。
“老剑主说,妖族也有好妖,人族也有恶人。”玄甲将军的呼吸越来越弱,头盔哐当落地,露出张狼首人身的脸,灰毛间还沾着年轻时与妖王死战的伤疤,“他让我记着,守护的不是星渊的规矩,是……是您这样的人……”
青萍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强行将蚀骨咒的咒纹逼出体外。但玄甲将军的元神已如风中残烛,他望着陈砚,突然笑了,狼吻咧开的弧度里,竟藏着几分少年般的腼腆:“少主,属下……属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的手缓缓垂下,半块烤饼滚落在冰面,沾着的血珠很快被风雪冻住。玄甲将军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陈砚的青萍剑,剑身上的星图纹路里,多了道狼形的虚影,正忠诚地守在星轨旁。
“将军……”陈砚握紧剑,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冰原上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雪沫扑在脸上,冰凉的触感也压不住眼眶里的热意,视线渐渐模糊。
七十五圣国主静立在雪地里,长枪插在冰原上,组成道沉默的屏障。长生国主捧着护心散的手在抖,药粉撒在雪地里,融成一小片绿色的渍痕,她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裂地国主望着冰面那半块烤饼,斧头往地上一顿,震落的冰碴里,分不清是雪还是泪;凌霄国主的冰棱凝结在半空,化作串剔透的冰珠,垂在玄甲将军消散的地方,冰珠折射着天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陈砚站起身,青萍剑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龙吟。他望向骨翼妖惨死的冰崖,那里的血迹正在结冰,却在雪地里拓出个扭曲的符号——是黑袍人留下的挑衅,意为“你守护的,终将背叛你”。
“不。”陈砚轻声说,声音被风雪撕得很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重量,“他从未背叛。”
他抬手间,七千五百艘战舟的星核同时亮起,在冰原上投射出玄甲将军的虚影——狼首玄甲,持枪而立,正是他三百年前初遇老剑主时的模样。陈砚将青萍剑刺入冰原,星渊之力顺着剑刃蔓延,在雪地里刻下三个大字:
“玄甲卫”
“从今日起,玄甲卫为星渊第一卫。”陈砚的声音传遍北境,带着雪粒的凉意,也带着难以言说的哽咽,“凡入此卫者,不问种族,只问心。”
风雪突然变大,将冰原上的血迹与泪痕一并掩埋。陈砚望着玄甲将军消散的方向,突然明白师父说的“守护”是什么——不是永不失去,而是失去之后,仍能带着逝者的信念,继续走下去。
青萍剑上的狼形虚影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安慰。陈砚轻轻抚摸剑身,转身走向归墟坛,身后,七十五圣国的修士们正默默为玄甲将军立碑,碑石上没有名字,只有道狼爪印,印旁刻着:
“护一人,守一界,足矣。”
雪落在碑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像给这位沉默的守护者,盖上了层干净的绒毯。风穿过碑石,带着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着未尽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