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绸缎,缓缓铺满断玉崖。新生的灵脉在地下发出细微的嗡鸣,像熟睡的婴儿在呓语,将安宁的气息传遍每一寸土地。陈砚坐在大道坛的石阶上,指尖摩挲着无垢剑的剑鞘,那道属于灵髓晶的微光,正顺着木纹缓缓流转。
“先生,刚巡营回来的弟兄说,西边的迷雾林有些不对劲。”赵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手里提着盏油灯,光晕在他脸上晃出深浅不一的阴影,“本该随着灵脉复苏散去的瘴气,反而浓得化不开,连玄甲军的探照符都穿不透。”
陈砚抬眼望去,西方天际果然浮着一团灰黑色的雾,像块脏污的棉絮,正一点点吞噬着星光。他站起身,无垢剑突然轻轻震颤,剑鞘上的印记亮起——那是百柄灵剑留下的共鸣信号,此刻正急促地闪烁着,像是在示警。
“去看看。”陈砚话音未落,身形已掠出丈许。赵烈连忙招呼亲兵跟上,火把的光串成一串流动的星,朝着迷雾林的方向移动。
越靠近林地,空气里的甜腥味就越浓。原本该抽芽的灌木丛,叶片竟泛着诡异的紫黑,叶脉里隐约有黑丝游走。陈砚俯身摘下一片叶子,指尖灵力探入,只觉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顺着指尖爬上来——与蚀灵王的邪气同源,却更加凝练,像被淬了毒的针,专挑灵脉的薄弱处钻。
“是‘蚀骨瘴’。”陈砚眉头紧锁,“比普通瘴气厉害十倍,能直接腐蚀灵脉的根基。”他挥剑斩出一道清光,剑气撞入迷雾,却只激起一阵涟漪,那些瘴气像有生命般,迅速合拢,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先生,你看那边!”一名亲兵突然指向林深处。只见迷雾中隐约浮现出无数道黑影,它们贴着地面滑行,所过之处,紫黑的叶片纷纷凋落,露出底下光秃秃的枝干,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赵烈握紧了腰间的长刀:“是影部的人!他们身上的黑袍……和之前偷袭灵脉矿的那群一模一样!”
陈砚的目光落在黑影们手中的器物上——那是些扭曲的金属管,管口正不断涌出灰黑色的瘴气,显然是人为制造蚀骨瘴的工具。“他们在故意污染新生的灵脉。”他声音转冷,无垢剑“噌”地出鞘,剑身上的印记骤然亮起,“百剑听令!”
刹那间,断玉崖方向传来密集的剑鸣,百柄灵剑挣脱各自的剑鞘,化作流光划破夜空,如归巢的鸟雀般汇聚到陈砚身后。它们在空中盘旋成阵,清冽的剑光撕开迷雾,将那些黑影照得无所遁形。
“是陈砚!”黑影中有人低呼,声音里带着惊惶。
“怕什么!”为首的黑影冷笑一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百具‘蚀骨傀儡’,耗也能耗死他!”他抬手一挥,那些黑影突然膨胀变形,黑袍裂开,露出底下覆盖着紫黑鳞片的躯体,手指化作骨爪,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火焰。
“不知死活。”陈砚眼神一凝,百柄灵剑突然齐齐加速,组成一道旋转的剑轮,带着呼啸的风声冲向傀儡群。剑轮所过之处,瘴气被搅成碎片,傀儡的鳞片如落叶般纷飞。但诡异的是,那些被斩断的傀儡肢体,竟在瘴气中重新拼接,甚至变得更加庞大。
“蚀骨傀儡以瘴气为食,越打越强!”赵烈急道,“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砚剑指地面,百柄灵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泥土。灵脉的嗡鸣骤然变得高亢,新生的根系顺着剑刃蔓延,在地下织成一张发光的网。“以灵脉为引,聚百剑之魂——缚!”他一声低喝,地面突然爆出无数道光藤,将所有傀儡牢牢缠住。光藤上的纹路与剑鞘印记一模一样,正是百剑灵力与灵脉结合的力量。
“不可能!”疤痕脸失声尖叫,他催动瘴气想要腐蚀光藤,却见光藤上燃起金色的火焰,将瘴气烧得滋滋作响。
陈砚缓步走到他面前,无垢剑抵住他的咽喉:“影部藏在暗处这么久,终于肯露面了。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疤痕脸突然怪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你以为……这只是开始吗?真正的‘蚀源’已经苏醒,你们都得死……”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一滩黑泥,融入了地上的瘴气中。
光藤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傀儡们也随之化为灰烬,只留下满地紫黑的污渍。陈砚望着重新合拢的迷雾,握紧了无垢剑。剑身上的印记还在闪烁,似乎在提醒他,刚才的交锋,不过是新一轮风暴的前奏。
“通知下去,加强灵脉沿线的警戒。”陈砚对赵烈道,“另外,去请七圣来断玉崖议事。”
赵烈领命而去,火把的光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陈砚抬头望向迷雾深处,那里,一双幽绿的眼睛正透过瘴气,冷冷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