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我们横穿数州,终于抵达南疆地界。
此地乃大晋罕有的无主之域,资源由十余家中等宗门割据。这些门派平日内斗不休,若有外敌来犯却总能同仇敌忾。即便正魔十大宗门,也始终未能在此立足,使南疆俨然成为国中之国。
如此格局,既因当地宗门极端排外,更因其修炼体系独树一帜。所传功法多走阴毒诡谲之路,用毒驱虫已属寻常,诅咒邪术更是防不胜防,同阶修士稍有不慎便会莫名遭劫。各大派虽有心吞并,却也不愿付出惨重代价。
潮云府坐落南疆西陲,其间的双蝎山终年瘴气缭绕,非修为精深或备有辟瘴灵丹者不得入内。因此山盛产数种珍稀毒草与铁尾、红线两种毒蝎,在南疆低阶修士中颇负盛名,正是修炼驱虫术的绝佳之地。
密林深处突然传来嘶哑的惊呼:“是蝎王!变异铁尾蝎!快走!”
紧接着爆裂声与怪异虫鸣交织传来,显然就在不远处。
我循声望向那片瘴气翻涌的密林。
神识一扫,察觉不过是二级妖兽,当即袖中剑气微吐,那蝎王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化作飞灰。
下方密林中,一名女修身影颇为眼熟——竟是曹梦容的那位王师姐。
韩立与我相视一眼,皆认出此女。
王姓女子又惊又喜:“韩道友!周道友!”
韩立奇道:“王小姐怎会在此?”
女子苦笑道:“当年一别后,我辗转来到南疆,欲借此地毒物冲击筑基,奈何……”
“原来如此。你资质尚可,筑基未必无望。今日既重逢,便是有缘。”韩立说话间随手一点,青光所化巨掌应声溃散,另一只铁尾蝎僵直坠地,再无动静,“此蝎赠你防身。我等尚有要事,就此别过。”
我们未再停留,继续御空而行。
小半日后,韩立已接连收取四瓶天雷。此时天地间黄蒙蒙一片,雷雨非但未歇,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正暗自盘算再收一瓶便可停手——这些天雷转化雷火已足够炼制灵料之需。
就在此刻,韩立神色微动,蓦然转首望向天际。
只见昏沉雨幕尽头灵光闪现,一道白虹破空而来。
他目光闪烁,面色渐凝。
下方聚灵法阵华光大放,韩立周身青光流转悬立半空,头顶银蛇狂舞,道道天雷正汇聚成漩。
这般声势,实在太过惹眼。
那道白虹在三十余丈外骤然收敛,现出一位宫装女子。
她身姿娇小,容貌清丽,明眸若秋水般澄澈,看似正值韶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身银光流转的宫装,不知以何灵材织就,周身环绕数道乳白寒气,衬得她宛若踏云而来的仙子,不染凡尘。
正是我们曾有一面之缘的白瑶怡!
白瑶怡嫣然一笑,周身寒气随之轻漾:“没想到能在此处重逢三位道友,当真机缘巧合。”
韩立目光微闪:“白仙子冒雨而来,莫非专程寻我等?”
“道友说笑了。”白瑶怡纤指轻拂鬓角,“妾身只是途经此地,见雷云异动特来察看。倒是周道友……”
我平静接话:“仙子有话但说无妨。”
白瑶怡秋波流转,袖中玉指轻抬:“前方三百里处的落魂谷中,近日有异宝现世霞光。不知周道友可愿随妾身同往一探?”
我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毫不犹豫应道:“既是仙子相邀,周某自当奉陪。”
苏澜却黛眉微蹙:“六郎,落魂谷乃是南疆有名的凶煞之地,其中阴瘴毒物非同小可。”
白瑶怡莞尔一笑:“苏前辈放心,妾身既敢相邀,自然备好了辟邪珠与清心符。况且以周道友的神通,区区阴瘴又何足挂齿?”
我摇头苦笑:“澜儿是怕我莽撞涉险。不过白仙子准备如此周全,倒显得我过于谨慎了。”
白瑶怡续道:“周道友说笑了。其实谷中除却异宝,更有一桩关于上古修士坐化之地的秘闻……”
我心中一动:“上古修士坐化之地?莫非与南疆失传的巫蛊之道有关?”
苏澜忽问:“白仙子对此秘闻如此了解,莫非早已探查过落魂谷?”
白瑶怡不假思索:“实不相瞒,妾身月前曾偶得半卷兽皮古图,其上所载正与谷中秘府相关。只是其中禁制玄妙,需三位道友相助方能破除。”
我转向韩立,后者却微微摇头:“炼制傀儡正值关键,韩某需闭关旬日,怕是要辜负仙子美意了。”
苏澜点头赞同:“六郎,既然韩兄需潜心炼器,不若我们暂待些时日。落魂谷既已沉寂千年,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顺从道:“既如此,便依韩兄所言。”
白瑶怡眸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浅笑应道:“既然如此,妾身便在坊市静候佳音。待韩道友功成出关,再共商探谷之计。”
不久后,第五只玉瓶盈满天雷,韩立当即袖袍一卷收起法器,飘然落回聚灵法阵中央。
只见他指诀轻弹,数道灵光没入四周阵旗。法阵禁制应声而变,一道青色光幕徐徐升起,将他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白瑶怡并未离去,始终静立云端,眸光清泠地望着韩立布阵施法的全过程。素白宫装在天风里轻扬,宛若冰莲独绽。
苏澜低声道:“这位白仙子倒是执着。”
我耸肩笑道:“上古秘府对任何修士都是莫大机缘,她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苏澜纤指轻点我额角:“你呀,可莫要被美人迷了心窍。”
我忙正色道:“澜儿多虑了。在我心中,唯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狗子甩着尾巴凑过来:“主人这是要左拥右抱啊?”
我笑骂着轻踹它一脚:“再胡说,今晚的灵兽丸减半!”
它哧溜窜到苏澜身后,探出脑袋嚷嚷:“主母您评评理,主人这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
我作势欲追,这夯货顿时化作青烟满场乱窜,惹得苏澜掩唇轻笑。
次日清晨,九幽宗的富姓老者如约而至,身后随着一名身着玄色罗裙的美妇。那女子眉眼含煞,周身隐有阴气流转,显然修炼的是鬼道功法。
富姓老者拱手笑道:“让三位道友久候了。这位是本宗的虞夫人,精通破禁之法,此次特来相助。”
虞夫人敛衽一礼,声若寒泉击玉:“虞三娘见过三位道友。”
我们齐齐还礼。苏澜浅笑应道:“虞道友客气了,此行还要倚仗道友妙法。”
富姓老者目光扫过云端,见到白瑶怡时略显讶异,随即含笑拱手:“没想到白仙子也在此处,真是巧遇。”
白瑶怡微笑道:“富道友别来无恙。”
富姓老者神色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看来仙子也是为了那物而来。”
白瑶怡笑而不语,眸光流转间自有一番深意。
富姓老者神色一正:“此事老夫谋划三十载,如今方时机成熟。不知诸位可曾听闻培婴丹?”
白瑶怡闻言微怔,眼中透出茫然之色。
苏澜眸光微闪:“培婴丹?可是那能助元婴修士突破瓶颈的上古灵丹?”
富姓老者呵呵一笑:“苏道友果然见识广博。此丹确有洗练元婴、突破关隘的奇效。”
白瑶怡喜道:“若得此丹,我等元婴中期修士岂非有望更进一层?”
富姓老者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老夫才苦心经营三十载,如今总算有了七分把握。”
韩立凝重问道:“莫非这味主药,就生在落魂谷中?”
“韩道友明鉴。”富姓老者抚掌轻叹,“此物名为‘九幽魂莲’,唯在至阴之地历经千年方能成形。老夫虽执掌九幽宗资源,却也苦寻三十载未果。”
白瑶怡蹙眉道:“连九幽宗都束手无策,此物当真稀世罕见。”
富姓老者苦笑道:“若非如此,老夫又何须劳动诸位道友?那魂莲周遭更有阴兽守护,绝非一人之力可图。”
韩立眯眼道:“富道友既然筹划多年,想必对那守护阴兽的底细了如指掌?”
富姓老者嘿嘿一笑:“不瞒韩兄,老夫三年前曾以分身潜入,虽折损了分身,却也摸清那是头堪比元婴后期的九幽地冥兽。”
我开口问道:“既知凶险,道友可有应对之策?”
富姓老者正色道:“老夫已备下‘玄阴辟邪阵’与‘太乙清光符’,届时由虞夫人主持阵法,我等联手当有七成胜算。”
我追问道:“既然已有七成把握,为何还要邀我等加入?”
富姓老者解释道:“那九幽地冥兽虽可力敌,但魂莲采摘时需以纯阳法力护持。老夫与虞师妹皆修阴属性功法,故而需借重三位道友的纯阳神通。”
白瑶怡纤手轻扬:“妾身所修‘冰玉诀’乃纯阴中蕴一丝先天阳气,或可助诸位一臂之力。”
富姓老者欣然抚掌:“妙极!有仙子这般玄妙功法相助,我等把握又添三分!”
白瑶怡补充道:“不过魂莲采摘后需以玄冰封存,妾身恰好带了些万年玄玉盒。”
富姓老者信心十足:“有仙子这般周全准备,何愁大事不成!三日后月圆之夜,便是阴气最盛之时,届时我们便入谷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