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青丘镇尚浸没在破晓前的深色之中,寒气凝滞,街巷寂静无声。
忽然有一道流光感应门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随即严兆春的脑袋探出,警惕地在街上扫视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他向屋内妻子急促地打了个手势。妇人会意,立刻从柜中捧出一组银灰色的智能容器。那容器内隐约可见盛装着某种蓝色的液体。
“有必要这么小心吗,难道镇子里会有人查你?”妇人说道。
严兆春摇了摇头:“最近有人看到一些奇怪的人,我担心魔礼卫已经来了。”
“魔礼卫!”妇人的脸刷一下子白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那倒不至于,他们要是确认的话,整个镇子都被他们抓光了。”
严兆春离家后,一路徒步至镇外,在深密的草丛中寻到那辆隐藏已久的“磐石行者”越野车。他容器谨慎地安放在车载保险箱内,他随即释放出传感无人机。无人机仔细扫描了十公里内的环境,反复确认附近并无任何大型生命迹象后,他终于踩下油门。
然而,就在越野车扎进浓雾笼罩的密林时,一个黑影无声地荡过枝头,悄然尾随而去。
半小时后,越野车缓缓停在一处被浓密藤蔓和伪装网覆盖的隐秘地堡前。严兆春提着智能容器走近过去,当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地堡深处传来一阵急促而狂躁的撞击与嘶吼声,令他不由得拧紧眉头,担忧地朝声音来源望去。
“情况怎么样?有效果吗?”严兆春对里面的人问道。
“蓝麒麟的血效果非常明显,他们体表的溃烂确实都在消退。”那男人点了点头,眼中交织着疲惫与一丝希望的微光,“只是……他们的意识还很不稳定,远未恢复清醒。你这边,蓝麒麟的血还能维持几天?”
“最多五天。”严兆春的声音沉重,“希望五天之后他们真能痊愈……”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幽深的丛林,“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去何处寻觅这种生物。”
两人急促地交谈了几句后沉重的金属大门再次无声合拢,将地堡内的秘密与嘶吼隔绝于世。严兆春回到车上时,全身猛地一僵——他赫然发现,后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沉默的人影。“谁!?……是罗宁神修者?”看清是罗宁,严兆春崩溃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冷汗仍不断从额角渗出,一滴滴滑落在方向盘上。
“严队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在私藏食黯奴!”
“他们不是食黯奴!”严兆春猛地扭过头嘶声道,眼眶发红,“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罗宁并未争辩,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片刻的僵持后,这位边防队长像是被抽空了,一下子瘫在驾驶位上。
“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变成食黯奴,但...但还是有希望的,罗宁神修者,你得帮我们,救救孩子们。”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我们在臻谷遭遇的食黯奴有关……”罗宁追问道。
“是的,这是我后来才知道。”
严兆春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道出整件事的始末。
青丘镇上有许多小型灵造工坊,常会从外地雇佣一些临时帮工,负责处理杂务,也包括在镇外探测、搜集低阈值灵素。这类雇佣原本完全合乎规定。
然而,就在前个月,有几名帮工在镇子西面的一片废弃矿井中,探测到异常强烈的灵素反应——阈值极高,远超寻常。这几人并未按规向雇主报告,反而私下集结更多人手,并租下采矿装备,意图下井私吞这批高价值灵素。
悲剧随之发生,井下不稳定的高维能量骤然爆发,引发剧烈冲击,瞬间震塌了矿井结构,将他们尽数困于地下。
而更令人痛心的是,一群镇上的孩子出于好奇,竟偷偷尾随他们进入了矿区。尽管未深入矿井,却同样遭到了高维能量冲击的波及。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异变迹象……
说到此处,严兆春的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片早已废弃的矿区深处,竟还蕴藏着如此高阈值的灵素……事发之后,镇上的人害怕招惹麻烦,只能集体选择沉默,对外装作一无所知。再加上孩子们也受到了波及,我们更是不敢将此事上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后怕与痛苦:“可我最没想到的是……那些被埋在矿井下的帮工,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食黯奴,又从地底爬了出来。”
“所以你们认为这些孩子只是……还有救?”罗宁的声音显然缓和了许多。
“有!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依然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罗宁神修者,如果你不信,请亲眼来看。”严兆春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笃定。
罗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严兆春将他带进地堡深处,来到一扇厚重的观测窗前。
窗内安置着十几个孩子,正安静地吮吸着盛在容器中的蓝麒麟血液。
“朗朗!”严兆春对着通话器轻声呼唤。其中一个小男孩动作忽然停顿,放下手中的器皿,懵懂地循声来到窗前,小手贴上冰冷的玻璃。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
“爸爸就在外面。你安心待在这里治病,那些是治病的药水,乖乖喝完它……”严兆春的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
“好的,爸爸。”
男孩顺从地返回。严兆春望着儿子的背影,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身旁的罗宁同样看得难受,他强压下情绪波动,默念道:不对称的肢体膨大、局部皮肤非坏死性溃烂,清晰地显示出高维能量扭曲的痕迹。但在服用蓝麒麟血后,异变确有缓慢收敛的迹象,男孩的行为在狂躁与怯懦之间摇摆,虽然认知出现了明显的退化——但是最重要的一点确凿无疑:他们仍保有人类的意识,能辨认亲人并回应呼唤。
确认观察特征后,罗宁说道:“严队长,按照神道会的标准,他们的确不能归类为食黯奴。但属于极高风险的危险异变体,正处在转化的边缘...这种情况必须上报,移交给政府的隔离中心进行专业治疗。如果取人蓝麒麟的血液有效,可以通过正式渠道申请,将其纳入官方的治疗方案……”
“治疗?根本不会有什么治疗!”严兆春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魔礼卫的处理方式,我太清楚了!他们只会给这些孩子注射大剂量的、致死的镇静剂,然后……然后直接送进焚化炉!”
“这怎么可能?官方绝不可能有这种……”罗宁难以置信地问道。
“现在的孚玉星就是这样!我不是为自己的儿子这么说的,因因为我亲眼见过。”严兆春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直到能够放缓语气,“罗宁神修者……我只需要五天,再给我们五天时间。五天后,如果蓝麒麟的血还不起作用……一切,都听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