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弦上的时光芽
沈慕言弯腰捡起那片落在新叶旁的银杏叶,叶脉上还沾着吉他弦的温度。他把叶子夹进《空白小节》的谱册里,刚好压在周老用红笔圈出的“留白处”,像给未写完的旋律盖了枚金色印章。
“这叶子倒比五线谱还准。”周老的拐杖在地面敲出个轻快的点,“你爷爷当年也爱把落叶夹进谱子,说‘风会帮他改调子’。”他从相册里抽出张老照片,照片里的少年蹲在银杏树下,手里举着片叶子比对琴弦,阳光在他睫毛上投的阴影,竟和沈慕言此刻低头的模样分毫不差。
林溪举着相机绕到三人身后,镜头穿过沈慕言的肩头、周老的拐杖柄,落在拼贴板那张眉眼重合的老照片上。取景器里,三代人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晃,像三弦琴上共振的弦,弹出同一个频率的暖。
“咔嗒”一声,快门锁住这帧画面时,沈慕言忽然对着新叶吹了声哨子,调子是《银杏扑棱》里最野的那段跳音。哨声落处,新叶竟轻轻颤了颤,仿佛在跟着打拍子。
“它听得懂?”林溪凑近看,嫩芽顶端的新绿里,还沾着点银杏叶的金粉。
“植物也认旧时光的。”周老笑着说,“你奶奶当年在琴房窗外种的爬山虎,总顺着她弹琴的节奏往上爬,换了别人弹,它就蔫头耷脑的。”他指着拼贴板上奶奶抱着爬山虎的照片,藤蔓在她手腕上绕的圈,竟和林溪相机背带的纹路一样。
沈慕言忽然把吉他递给林溪:“你来弹段新的。”她接过琴时,指尖触到弦上残留的温度,像触到了二十年前那双手留下的余温。和弦响起时,拼贴板上的哨子忽然被风吹得转了个圈,金属反光扫过老照片里少年的脸,又落在沈慕言含笑的眼上,像时光在互相打量。
林溪弹到那段滑音时,故意慢了半拍,沈慕言立刻用口哨接上去,周老的拐杖在旁敲出串急促的点,像给这“错拍”加了层鼓点。风卷着银杏叶撞在拼贴板上,其中一张照片的边角被吹得掀起,露出背面奶奶写的小字:“留个缝,让新日子钻进来。”
“原来她早留了话。”林溪把照片按回去时,特意让掀起的边角对着新叶的方向,“这样,新日子就能顺着缝爬上去了。”
沈慕言把那片盖过嫩芽的银杏叶取出来,贴在拼贴板的留白处,刚好遮住“未完待续”的便签一角,露出的“待”字像个踮脚张望的小人。“等这片叶子干透,”他轻声说,“我们就给它写段新旋律。”
风过时,吉他弦还在轻轻颤,拼贴板上的照片、哨子、银杏叶,还有窗下那株顶着金粉的新苗,都在阳光里晃出细碎的响,像时光在哼一首永远写不完的歌——每段旋律里,都藏着片不肯老去的叶,和颗正在冒头的芽。
那叶上还凝着昨日的月光,那芽尖已顶破今晨的露珠,在同一缕阳光里轻轻晃,像两个隔着时光击掌的伙伴,把“未完待续”的调子,哼成了连绵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