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夜市的重金属与铁签子
暮色刚漫过街角的路灯,夜市的烟火就已经炸开了锅。烤串摊的油烟混着孜然的香气,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套圈的小贩扯着嗓子喊“五块钱十个圈,套中啥都给”;卖冰粉的阿婆摇着蒲扇,玻璃碗里的红糖浆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林玥和苏清鸢扛着吉他和一捆铁签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陈曼已经在烤串摊占好了位置,正举着两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冲他们挥手,铁签子上的肉汁滴在炭火炉上,“滋啦”一声燃起小簇火苗。
“可算来了!”陈曼把一串烤腰子塞给林玥,“刚试了试,这铁签子当拨片是真带劲,划弦时能出金属摩擦的锐响,比专业拨片还野。”
林玥咬了口腰子,炭火的焦香混着腰子的韧劲在嘴里炸开,他含糊着说:“重金属就得配这股劲儿。”他从包里掏出吉他,琴身上还沾着早市的豆浆渍,此刻在夜市的霓虹下,倒有种混搭的野性美。
苏清鸢把铁签子插进旁边的啤酒桶里固定好,当作简易的“铁签鼓”,指尖敲上去,“叮叮当当”的脆响里带着金属的冷硬:“摊主说这烤串摊的排烟管有讲究,风一吹能发出‘呜呜’的共鸣,咱们试试?”
摊主是个络腮胡大叔,正翻着烤架上的肉串,闻言大笑:“那是!我这排烟管是找人特制的,能把烟往高处引,顺便当‘排气管’用,有时候风大,能吹出摩托车引擎的声儿!”
林玥眼睛一亮,抱着吉他走到排烟管旁。夜风正好穿过管道,发出低沉的“嗡——”声,像重型机车启动时的轰鸣。他拨动琴弦,重金属的 riff 瞬间炸开,与排烟管的共鸣缠在一起,震得旁边的塑料凳都跟着发抖。
“就这个调!”林玥喊道,指尖在琴弦上狂扫,“清鸢,敲重音!”
苏清鸢抡起铁签子,狠狠砸向啤酒桶,“哐当”一声闷响,像鼓点砸在心脏上。陈曼抓起两串烤得半熟的鸡翅,举到吉他前,油汁滴在琴弦上,溅起的油烟混着旋律,竟有种粗粝的质感。
“夜市的灯,像烧红的铁,”林玥吼出歌词,声音里带着烟熏火燎的沙哑,“烤串的签,是敲打的锤,烫嘴的肉,是沸腾的血——”
卖冰粉的阿婆被震得手一抖,红糖浆洒了半勺,却笑着喊:“小伙子唱得好!冰粉给你们多加山楂碎!”
套圈的小贩也跟着节奏晃起圈来,塑料圈飞出去的弧度,竟和吉他的旋律莫名合拍。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林玥的吉他弦上沾着烤串的油星,苏清鸢的铁签子敲得啤酒桶凹了个小坑,陈曼嘴里还叼着半串没吃完的烤筋,三个人疯得像刚从音乐节舞台上冲下来的疯子。
“这才是重金属该有的样儿!”陈曼抹了把脸上的油,铁签子在琴弦上划出刺耳的泛音,“比录音棚里修过的音色野十倍!”
络腮胡大叔把烤好的肉串往铁盘里一摔,操起旁边的铁铲,对着烤架“哐哐”猛敲:“我也来凑个热闹!”铁铲与烤架碰撞的巨响,像给旋律加了层狂暴的底鼓,震得人耳膜发麻。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举着烤鱿鱼跟着晃,有人把冰粉碗当成手鼓拍,连牵着狗的大爷都让狗跟着节奏“汪汪”叫——狗叫声居然精准地卡在了每个小节的间隙,引得哄堂大笑。
林玥扫弦的手越来越快,琴弦在铁签子的刮擦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嘶吼,排烟管的共鸣也越来越响,像有一列火车正从喉咙里冲出来。他忽然对着人群大喊:“谁会喊麦?来一段!”
一个穿工装的小伙挤进来,扯着嗓子就开喊:“老铁们!这烤串配重金属,就像油条配豆浆——绝配!今晚不醉不归,老板的烤腰子管够!”
“管够!”络腮胡大叔举着铁铲应和,又往烤架上铺满了肉串。
曲终时,林玥的吉他弦断了一根,苏清鸢的啤酒桶被敲出个大洞,陈曼的铁签子弯了三根。三个人瘫坐在油腻的塑料凳上,汗水混着烤串的油烟往下滴,却笑得停不下来。
“刚那下泛音,是被烤筋的油溅到弦上才出来的吧?”苏清鸢指着吉他上的油点,笑得直打嗝。
“可不是,”林玥拨了拨断弦,“歪打正着,比效果器调出来的还带劲。”
陈曼啃着最后一串烤羊腰,含糊道:“明天去废品站转转不?我听说那儿有不少废钢管,能做个‘铁管贝斯’,声音绝对够冲。”
林玥刚点头,就被卖冰粉的阿婆塞了三碗冰粉:“快降降火气!看你们燥得,再跳两下就得着火了。”
冰粉滑溜溜地进了肚,红糖的甜混着山楂的酸,中和了嘴里的油腻。林玥望着夜市的灯火,忽然觉得这些散落的烟火——早市的豆浆、夜市的烤串、街头的吆喝、陌生人的笑脸——才是支撑着旋律的骨架。
“其实不用特意找乐器,”他忽然说,“夜市的铁架床能当鼓,垃圾桶能当镲片,连阿婆的冰粉勺都能敲出节奏。只要想唱,哪儿都是舞台。”
陈曼晃着空了的冰粉碗,敲出清脆的声响:“那明天的‘废品站重金属’,改成‘万物皆乐器’巡演?”
“就这么定了!”苏清鸢举起弯了的铁签子,像举起指挥棒,“第一站,废品站!第二站,菜市场!第三站……”
“第三站,去看钱塘江大潮!”林玥接过话,眼里闪着光,“听说潮水撞击堤坝的声儿,能盖过所有鼓点。”
夜风带着烤串的香气吹过,夜市的灯一盏盏亮得更欢了。三个年轻人的笑声混在人群的喧闹里,像一串没被驯服的音符,跳跃着,碰撞着,朝着下一个烟火缭绕的地方奔去。而那把断了弦的吉他,被林玥小心地背在身后,琴身上的油渍在灯光下闪着光,像一枚枚勋章,记录着这个属于夜市的、滚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