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麦克斯后的彼得继续巡查城市,他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命运,这是成为英雄路上最沉重,也最无奈的课题。
他见过太多人滑向深渊:曾经的导师诺曼·奥斯本,好友哈利,甚至……本叔。
他能够与武装到牙齿的超级恶棍搏斗,却常常无法阻止一个普通人因一个错误选择而万劫不复。
他能做的,只是在悲剧可能发生前,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一句提醒,一丝善意,期盼它能生根发芽,抵挡住命运的狂风。
但希望,有时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飘摇。
“然而。”彼得在空中猛地转身,蛛丝射向另一座塔楼尖顶,身体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有一个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他的面罩之下,眼神锐利如刀。如果…如果麦克斯终究无法摆脱那冥冥中的厄运,如果那场可怕的意外依旧将他转变为危险的“电光人”,那么彼得·帕克绝不会等到对方报上名号才恍然大悟。
下一次相遇,无论对方变成何种模样,他都会第一时间认出麦克斯。
巡逻暂告一段落,彼得换上那套廉价的西服,从秘密基地里拿出过去保存的黑料照片,背着装满“战利品”的相机包,匆匆赶往那座熟悉无比的大厦——号角日报总部。
号角大楼,这座矗立在曼哈顿的庞然大物,本身就是乔纳·詹姆森个人意志的延伸。
在詹姆森挥舞着巨额支票将其收购并重新命名之前,它只有一个平庸且难以记住的名字。
如今,“号角大楼”几个巨大的字母霸气地悬挂在外立面上,宣告着这里是一个新闻帝国的中枢,整整四十六层,包括深入城市肌理的地下两层,构成了这座媒体的堡垒。
精明的詹姆森只将最下面的五层划给号角日报各个吵吵嚷嚷的部门,至于上面那四十多层?全部出租。
他让别的公司为自己的新闻野心付租金,这算盘打得,连隔壁街区的瞎子都能听见。
彼得在大门口停下,瞥了一眼那个极具标志性、甚至带点讽刺意味的摆设:一个等身大小的乔纳·詹姆森人形立牌。
——手指前方,表情是永远不变的怒目而视,仿佛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欠了他的钱。
彼得扯了扯嘴角,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领口,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入室内冷气充足的喧嚣之中。
“嗨,下午好,坎迪丝小姐。”彼得走向前台,露出他最具亲和力的笑容。
“下午好,帕克先生。”前台的坎迪丝小姐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回报以专业的微笑。
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快速地向天花板方向瞥了瞥,同时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你最好带了能让詹姆森先生满意的照片,否则……我建议你先去咖啡店消磨一小时再来。”
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彼得和这位人美心善的前台早已建立了良好的“革命友谊”。他通常不需要繁琐的预约。
不过坎迪丝的这种暗示就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一级警报——号角日报的总编辑,乔纳·詹姆森,正处在喷发的边缘,其怒火夸张到足以让整个三楼的温度上升十度。
彼得调皮地眨了眨眼,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相机包:“放心,坎迪丝,今天的照片,足够让詹姆森先生暂时忘记所有烦恼。”
坎迪丝小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那表情好像在说:“勇士,愿好运与你同在。”
彼得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信心爆棚,走向电梯区。
手指刚按上呼叫键,一台停在一楼的电梯便“叮”地一声敞开大门,他走进去,按下三楼的按钮,金属门缓缓闭合,将他带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然而这份寂静极其短暂,电梯刚刚开始上升,一阵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就透过层层钢板传了进来,愈靠近三楼愈发明显。
根本不需要任何侦探技巧,彼得就知道这风暴的源头是什么——今天早上《环球日报》的头版头条:威尔逊·菲斯克, 那个人形暴龙、纽约地下世界的帝王,成功越狱了。
当然詹姆森根本不会关心金并越狱对城市安全意味着什么,他在乎的是为什么这条爆炸性新闻不是由号角日报率先报道!
这简直是扇在他新闻嗅觉脸上的一个耳光。
电梯门在三楼滑开,那股夹杂着雪茄、咖啡和纯粹怒气的热浪仿佛扑面而来,办公区里气压低得吓人。
每个编辑和记者都缩着脖子,仿佛下一声咆哮就会带来饭碗丢掉的效果。
进门的彼得目光快速扫过,没看到经常碰面的埃迪·布鲁克,他只好对坐在相对平静区域的罗比·罗伯逊挥了挥手。
这位永远沉着冷静的编辑主管看到彼得,热情地挥手回应,当听到彼得身上有让詹姆森先生满意的照片时,如同看到了缓解紧张局势的希望。
他立刻起身,领着彼得穿过雷区般的办公区,走向那个决定着整栋大厦未来的总编辑办公室。
门没关严,乔纳·詹姆森的怒吼清晰可闻:“……我花钱雇你们不是让你们去报道社区义卖会的,我要的是新闻!是能引起轰动的头条!不是隔壁老太太走丢的猫!”
罗比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只见詹姆森站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身穿一套价格不菲但风格略显浮夸的西装,嘴里叼着一根粗壮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雪茄,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记者唾沫横飞。
看到彼得,他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目标,大手一挥,像赶苍蝇一样把那个倒霉蛋轰了出去。
“帕克!”詹姆森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狠狠吸了一口雪茄,让烟雾在口腔中转了一圈才喷出来,阴沉的目光锁定彼得,“你消失了两天,我希望你浪费的这些时间,能换来足够让我忘记今天所有不快的照片。”
他猛地用雪茄指向窗外——或者说大致是窗外的方向:“记住!我要的不是狗叼飞盘,也不是老太太遛狗那种垃圾新闻,要是拿不出来,看到那大门了吗?你就可以直接‘Get out’了!”
彼得早已对这套恐吓流程免疫,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装照片的文件袋,“啪”地一声拍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吸引全部注意力。
詹姆森眉毛一竖,显然对彼得这略带挑衅的动作很不满,正准备加大火力,但余光瞥见文件袋口滑出的照片一角。
——那上面捕捉到的动态、清晰度、以及内容本身——让他瞬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他那双总是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瞪大了。几乎是抢一般,他一把抓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照片,贪婪地看着。
那上面记录的是蜘蛛侠的黑料,尽管还不够劲爆,但也是他长期以来渴望的。
詹姆森的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流露出极大的满意,但他立刻强行压下这“不专业”的情绪,故意板起脸,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照片甩回桌上。
“哼,还算……凑合。”他从牙缝里挤出评价,试图夺回谈判主导权,“看在你辛苦跑一趟的份上,八十美金,顶多了。”
若是刚入行时的那个青涩彼得,此刻恐怕已经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但现在的彼得,只是不慌不忙地拉开詹姆森对面的椅子,淡定地坐下,然后,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詹姆森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发出一阵极其夸张、近乎怪诞的大笑:“哈!哈哈!一百美金?帕克,你是不是忘了跟谁做生意?从来,从来没有人能跟我乔纳·詹姆森讨价还价!”
彼得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根伸出的手指依旧稳稳地立在空中,没有半分动摇。
詹姆森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身体前倾,双手重重撑在桌面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等等……你,你这小子……你难不成是想要一千美金?!就为这几张破照片?!”
彼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点头确认这场心理战的结果——
嗡——!
毫无预兆地,他后颈的汗毛猛然倒竖,蜘蛛感应如同最高级别的警报在他每一个神经元里疯狂炸开!
他的目光瞬间越过还在为报价震惊不已的詹姆森,投向其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纽约的天空线在窗外展开,而在那一片灰蓝色的背景中,一个微小的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空气,由远及近,急速放大。
那不是鸟,也不是飞机。
那是一个人形的物体,正朝着他们——朝着号角大楼总编辑办公室的窗户——疯狂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