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沉默地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炸药包。
他想起第一次启动系统时,寨墙外锈蚀触须正啃噬着最后一道木栅,
是系统提示的“青铜熔液配方”救了全寨;
想起苏晚晴在铸造坊熬了三天三夜,为他锻造出第一块太极驱动核心,
当时系统还提示“适配度89%”;
想起上个月暴雨夜,系统提示他加固的排水渠,
救了二十个困在地下室的孩子,这些总不能是假的。
“提取关键片段,封锁主数据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青铜上般清晰。
指尖按在镜面上的瞬间,他结出太极锁扣,掌心的淡青色印记突然发烫,
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窜进机甲核心。
数据流突然疯狂旋转,原本有序的齿轮开始相互撕咬,
玄风子的投影也跟着稳定了些:
“正在切断古神数据链路,太极内劲与钥匙印记共鸣,干扰成功率100%!”
锈蚀观察者的轮廓出现裂痕,幽蓝的“眼睛”变成血红色:
【警告:观测对象已触发自我意识保护协议,记忆覆盖即将启动】
话音未落,镜面光芒突然暴涨,刺得众人闭眼。
等再睁眼时,青铜门已闭合如初,通道里传来“轰隆”的爆炸声,
这爆炸声是宋清越在炸通道口的锈蚀触须发出的。
苏晚晴脚边的《非攻卷》残片,被刚才的气浪掀得翻开一页,
那行“机关本无善恶”的批注,在青铜光下格外显眼。
“走!先回械寨!”
陆子墨把青铜镜塞进怀里,刚转身就看见楚离歌蹲在通道口调试通讯器,
他的袖口还沾着血,通讯器屏幕上跳着“械寨安全”的绿光。
“陆城主!”
楚离歌见他们出来,立刻站起身,
“刚才用暗号联系上寨里,护门铜钉扛住第一波腐蚀,
锈蚀因子没超0.3%,但清算之眼还在往这边靠,最多半个时辰就到!”
宋清越已经把炸药包重新绑回腰间,闻言骂了句,
“半个时辰?老子的火药够炸它三回!”
说着就往通道外冲,青阳子连忙跟上,拂尘还在扫着地上的锈蚀颗粒。
深夜的铸造坊飘着青铜冷却后的腥甜,炉子里的余烬还在发光,
把苏晚晴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蹲在熔炉前,残卷摊在膝头,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刻刀,
那刻刀是她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刀柄上还留着老人最后的体温,
刀身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是师父当年教她刻的第一个字。
“晚晴?”
陆子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一瓷碗热粥。
苏晚晴迅速把残卷塞进怀里,衣襟下鼓起不自然的弧度。
“睡不着,来看看新铸的弩机。”
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发梢还沾着未擦净的铜屑,
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指了指熔炉边的半成品弩机,弩臂上已经刻好了云雷纹,只差装弓弦。
陆子墨没说话,只是把热粥递到她手里。
粥碗的温度透过粗陶传过来,暖得她指尖都不抖了。
他看见她怀里的残卷轮廓,却没戳破,只是蹲下来帮她捡起草地上的铜钉:
“老陶匠说,这粥加了麦仁,熬了半个时辰。”
夜风卷起炉灰,模糊了两人的影子。
苏晚晴喝着热粥,指尖蹭过刻刀上的“守”字,
师父临终说的话又在脑中浮现,
“铜是活的,要让它护活人,不是让它当别人的工具。”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残卷,
那行“机关本无善恶”的批注,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了。
炉子里的火星突然爆开,溅在她的破布鞋上。
苏晚晴攥紧刻刀,眼底亮起一点火,这火不是炉火烧的,是她自己心里的火。
她把残卷从怀里拿出来,摊在膝头,指尖划过“工”字烙印,这次没再发抖。
深夜的风裹着青铜冷却后的腥气,苏晚晴攥着腰间的青铜刻刀,
从铸造坊后门溜出来。
她没敢跟陆子墨说,刚才在熔炉前攥紧刻刀的底气,
一听见北墙的动静,突然就虚了炉子里的余烬还没灭,
却暖不透她发颤的指尖,那是之前陆子墨递来的热粥,
温度还残留在掌心,可北墙方向传来的金属摩擦声,像根刺扎进她心里。
她摸黑绕到北墙下,月光把青铜拒马的影子拉得老长,
尖刺上沾着的锈蚀颗粒泛着冷光,像没干的血。
三天前镜中那一幕在脑中闪过,
锈蚀触须缠上械寨护门铜钉,陆子墨设计的防御工事像纸糊的般塌了,
而她守了半辈子的《非攻卷》,竟是古神喂给人类的诱饵。
“如果这是诅咒,”
她摸出怀里的密室钥匙,那是上个月整理师父遗物时发现的,
钥匙柄刻着个小小的“工”字,和她修复过的残甲烙印一模一样,
“那就让我亲手终结它。”
青铜密室的门藏在北墙内侧的暗格里,钥匙齿卡在锁孔里时,
她的手还在抖,这锁是陆子墨亲手打造的,
每个凹槽都对应着城寨防御的密码,可现在她只觉得,
这些密码都是古神拴住人类的锁链。
“咔嗒”,锁簧瞬间弹开,霉味裹着青铜锈气一涌而出,呛得她眼眶发酸。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正照在密室中央的檀木匣上,
《非攻卷》平平直直地躺在层层丝绸里,
封皮上的“非攻”二字是陆子墨用青铜篆体刻的,
笔画间还留着他打磨时的细痕,
和她之前在铸造坊摩挲的刻刀纹路,如出一辙。
她抬手摸向背后的火焰喷射器,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
指尖刚碰到扳机,就看见封皮角落自己写的小楷批注:
“机关本无善恶,持剑者方定是非。”
之前在铸造坊里,她就是凭着这句话重新攥紧刻刀,
可现在面对镜中那幕械寨坍塌的画面,
这句话突然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够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幽蓝火舌已经舔上丝绸。
就在这时,金属墙壁突然震动,暗门开启的嗡鸣里,
青阳子的道袍扫过地面,拂尘丝绦“唰”地缠上她手腕。
喷射器“当啷”落地,火舌在半空蜷成残阳般的红点,
掉在《非攻卷》封皮上,烫出个焦黑的小洞。
“晚晴!”
青阳子的掌心覆上她发颤的手背,掌心的太极纹烙得人发烫,
“当年祖师爷在终南山见青铜鼎,鼎内刻着‘器可载道,亦可覆道’。”
他弯腰捡起残卷,焦洞边缘的丝线渗出暗金色,
像之前镜中虚影掉的青铜碎屑,
“你烧的不是书,是我们看清真相的眼睛。”
密室通风口突然传来皮靴踩在金属上的脆响。
“砰”地一声,林三娘带着两名哨兵破门而入,
腰间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攥着卷羊皮纸,
纸角还沾着未干的墨,那是楚离歌刚从锈蚀观察者数据库里扒出来的,
通讯器还别在她领口,屏幕上“楚离歌”三个字还在闪。
“陆城主。”
林三娘的声音像淬了冰,视线从苏晚晴泛红的眼尾扫过,
最后盯着密室门口,陆子墨不知何时站在那,
衬衫下摆还沾着铸造坊的铜屑,衣缝里还卡着当时递粥时沾到的麦仁渣。
她把羊皮纸甩在陆子墨面前,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里,
“047”这个编号格外刺眼:
“上个月十五,你加固北墙的指令;
七天前,你改火药配比的方案;
三小时前,你封锁镜中记忆的操作。
这些全是‘观察者047号’的行为记录。”
她顿了顿,指向苏晚晴,
“而她,是古神标记的‘观测对象047号’,
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古神实验的一对棋子。”
陆子墨的瞳孔骤缩,指尖在“观察者047”上顿住,
这编号是他系统初始登录时就有的,当时他只当是随机生成的代码,
可现在想起之前玄风子红警时的异常,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灼热。
他伸手摸去,触到片凸起的皮肤,纹路像极了系统界面的齿轮,
和他师父陈茹仕临终前,后颈那道没来得及说的暗金印记,一模一样。
“不可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掌心的青铜镜不知何时滑出来,
镜面映出后颈的纹路,和瞳孔里的暗金光共振,
之前苏晚晴说过的“机关本无善恶”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城寨!”
“那你解释这个。”林三娘的短刀突然抵在他咽喉,刀尖压出红痕。
就在这时,陆子墨的通讯器“滴滴”炸响,宋清越的吼声穿透电流:
“墨哥!清算之眼离北墙只剩一里!
护门铜钉快扛不住了!
楚离歌说数据库里有破解程序,你那边……”
话还没说完,声音突然断了,只剩滋滋的电流声。
密室顿时陷入黑暗。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闪了两下,蓝白色的光映出他扭曲的表情:
“检测到系统延迟,主程序出现逻辑混乱,”
它的声音开始重叠,
“青铜机关解析系统,实验追踪模式。”
陆子墨冲向墙角的控制台,指尖触到操作面板的瞬间,屏幕突然亮起血红色。
登录界面的“陆子墨”三个字被覆盖,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欢迎回来,观察者04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