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的眼神空洞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失焦地望着自己脚下,那双曾经被他精心擦拭、锃亮如新的鳄鱼皮皮鞋尖。
皮鞋上沾了些许污渍,此刻正随着拖拽的动作,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杂乱的痕迹。
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持续地哆嗦着,嘴角微微抽动,仿佛想要念叨些什么,或许是求饶,或许是辩解,却最终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连一丝微弱的气音都发不出来。
那身他为了彰显身份、特意定制的深蓝色天鹅绒西装,被之前涌出的冷汗彻底浸透,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难看色块,如同地图上斑驳的污渍。
西装紧紧裹在他那不住微微颤抖的肥胖身躯上,勾勒出丑陋的轮廓,原本挺括的肩部也塌陷下去,失去了往日的体面。
那条印着浮夸花纹的丝绸领带早已歪斜扯松,一端垂在胸前,另一端被夹在胳膊下,那枚他引以为傲的纯金领带夹和袖扣,在依旧紧紧追随的聚光灯下,闪烁着无比刺眼而讽刺的光芒,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片刻前那滑稽可笑的虚荣。
他曾试图用这些外物包装自己,却终究掩盖不住内心的肮脏与罪恶。
两名警察面容冷峻,如同戴上了一副无形的、没有表情的面具,眼神锐利而专注,紧紧盯着前方的通道,没有丝毫分神。
他们的动作专业而有力,每一步都稳如磐石,如同在执行一项经过无数次演练的、再普通不过的押解任务,仿佛眼前这两个狼狈的罪人,只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处理过的无数案件中的普通一环。
他们架着、几乎是半拖着这两个已经彻底失去人形、散发着绝望气息与刺鼻恶臭的躯体,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主台侧后方那扇通往未知命运、象征着法律最终审判的通道口走去。
聚光灯如同冷酷无情的、来自上帝的审判之眼,紧紧地、毫不放松地追随着他们移动的轨迹!灯光将他们狼狈的身影放大,投射在身后的背景板上,形成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两只丑陋的怪物,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缓慢移动,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
台下,无数道来自宾客、媒体记者、工作人员的目光,如同无数支冰冷而锋利的箭矢,带着各种复杂却又一致指向罪恶的情绪,极度的鄙夷!
汹涌的愤怒!
彻底的唾弃!
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震惊!
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仿佛要将这两个罪人的形象,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人渣!败类!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有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压低声音咒骂,语气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痛恨。
“简直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偷孩子还杀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更多的人眼中喷涌着怒火,纷纷交头接耳,愤怒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台下蔓延开来,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却依旧能清晰地传递出所有人的愤怒与谴责。
“活该!这就是报应!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现在终于遭天谴了!”
唾弃声毫不掩饰,有人甚至朝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眼睛。
闪光灯!
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疯狂!
如同陷入了最后的狂欢盛宴!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密集得如同沙漠中的疾风骤雨,毫不同情,毫不停歇!
记者们纷纷挤到前排,举起相机,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正面、侧面、背面,甚至蹲在地上拍摄他们被拖拽的双脚。
贪婪地将这两个恶魔最狼狈、最丑陋、最不堪入目的最终形象,无情地、永久地定格在胶片或电子底片上!
这些影像,将成为他们罪恶一生的最终注脚,被永远记录在案,供世人唾弃。
他们被拖拽着,划过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水晶灯辉煌灯光的大理石地面。
郑淑芬身下的污秽物在地面,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杨建设的汗水也顺着衣角滴落,在地面形成点点湿痕。
两道蜿蜒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如同罪恶的蜗牛,爬行过后留下的丑陋粘液轨迹,玷污了这片曾经象征着荣耀与体面的宴会场地。
他们被拖拽着,最终消失在那扇通往黑暗、囚笼与最终审判的通道入口。
通道内光线昏暗,与大厅的明亮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从光明的世界,被彻底拖入了罪恶的深渊。
郑淑芬那断断续续、如同鬼魅哀嚎般的微弱呜咽和抽泣声,以及杨建设那沉重的、如同破旧风箱在竭力运转般的艰难喘息声,逐渐消失在通道深处。
这是他们留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曾经短暂承载了他们虚妄荣光与极致恐惧的大厅里,最后的声音遗产,如同幽灵般在空气中盘旋片刻,便彻底消散。
厚重的、隔音效果良好的通道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无声地合拢。
门板与门框贴合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砰”声。
这声闷响并不响亮,却如同拥有千钧重量,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
它如同为这场持续了二十八年、交织着无尽血泪、谎言、罪恶与最终复仇的宏大悲剧,落下了最终的、不可逆转的、沉重的帷幕。
金色大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绝对寂静。
落针可闻,连宾客们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场景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一场精心策划的宴会,最终变成了一场揭露罪恶、伸张正义的审判现场,这巨大的反转,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只有那两道刺目的、污秽的拖痕,如同丑陋的伤疤,深深烙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恶臭,在无声地、固执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那惊心动魄、颠覆一切的一切,罪恶的暴露、法律的制裁、正义的降临。
以及,那面巨大的 LEd屏幕上,依旧冰冷地、固执地定格着的最后一份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