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团队离开后,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赵小胖长吁一口气,夸张地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哎呦我的妈呀,可算走了!比跟鳄鱼摔跤还累心!他们问得也太狠了,句句带钩子。”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苏清沅,“沅姐,我没说错话吧?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知道不能怂!”
苏清沅还没开口,靠在病床上的苏曼温和地笑了笑:“说得很好,小胖。真诚就是最好的回答。”
“没错。”秦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清醒,虽然声音还带着虚弱,但推眼镜的动作已经恢复了几分以往的刻板,“你的情绪化反应反而更具感染力,从公关角度看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策略,稀释了对方可能试图营造的‘我们冷静到冷酷’的负面形象。”
赵小胖被夸得有点懵,挠挠头:“啊?策…策略?我那就是……吓的,然后豁出去了。”
顾景然将擦拭好的工兵铲小心靠在墙边,言简意赅地肯定了赵小胖:“很好。”
苏清沅看着队友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刚想开口,病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是两位身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女,气质与刚才的记者截然不同,沉稳而干练。陪同的依旧是那位专案组工作人员。
“苏小姐,各位先生女士,打扰了。”为首的男律师递上名片,“我姓张,这位是我的同事李律师。我们受联合调查组推荐,并经初步沟通,希望能成为您和您的团队在此次事件后续法律程序中的代理律师。”
女律师李女士补充道,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各位:“顶峰资本残余势力仍在负隅顽抗。他们通过其控制的或关联的媒体平台、网络水军,正在大规模散布不实信息,质疑证据真实性,污蔑各位的动机,甚至试图通过提起一系列恶意诉讼(如名誉侵权、甚至荒谬的‘商业损害’赔偿)来拖延时间、混淆视听,并给各位施加心理和经济压力。”
赵小胖一听就急了:“他们还敢告我们?他们怎么那么不要脸!”
张律师冷静地点点头:“这正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法律程序本身有时也是一种武器。即便他们最终必败,但繁琐的诉讼过程、持续的舆论骚扰,足以拖垮很多受害者。我们必须积极应诉,并准备发起反诉——针对他们的诬告、诽谤以及此前对各位生命的威胁和伤害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苏清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早在删除那张电话卡时,她就知道对方的反扑绝不会停止。她看向两位律师:“我们需要做什么?”
李律师打开公文包,取出厚厚一叠文件:“首先,我们需要各位签署正式的委托代理协议。其次,这里是一些需要各位仔细回忆并确认的细节文件,主要关于在沼泽中遭遇的几次直接攻击、威胁的具体时间、地点、方式、对方特征(如果能记住的话),以及资本方人员(如之前那名被控制的工作人员)与各位接触时的所有言行。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关键证据。”
秦峰挣扎着想坐起来些,苏曼帮他摇高了病床。他接过一份文件,快速浏览着:“证据链的闭环和细节夯实确实至关重要。尤其是对方试图利用规则漏洞和‘意外’伪装的地方。”
“是的。”张律师赞赏地看了秦峰一眼,“对方很狡猾,很多行动都刻意模糊了直接指使的痕迹。我们需要用海量的细节和逻辑严密的陈述,让法庭和公众看清这些‘巧合’背后的必然联系。”
顾景然拿起另一份文件,目光扫过那些需要确认的袭击时间点,眼神冷冽。他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委托人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苏清沅也拿起笔,目光坚定地看向两位律师:“我们签。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把这件事彻底做个了断。”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他们以为能用金钱和权势扭曲规则,那我们就用他们最不愿意正面应对的、最堂堂正正的武器——法律,彻底击溃他们。”
她率先在委托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说得好!”赵小胖被鼓舞了,也拄着拐杖蹦过来,拿起笔,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告!告倒他们!让他们赔!精神损失费!营养费!我的腿伤费!还有……还有我被吓到的费用!”
他的话冲淡了些许凝重的气氛。苏曼笑着摇摇头,也优雅地签下了名字。秦峰仔细阅读完条款后,郑重地签了字。
专案组工作人员见状,开口道:“各位请放心,警方和调查组会为你们的法律行动提供一切必要的、符合程序的支持和证据调取协助。让这场风波在法律框架内彻底平息,也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律师们收好签署好的文件,又留下了一叠需要详细填写的资料表格。
“接下来可能会有频繁的沟通,包括证据核对、庭审准备等,我们会尽量考虑各位的身体状况,采用线上方式。”李律师说道,“请各位务必保重身体,这是战斗的本钱。”
送走律师和工作人员后,赵小胖看着那叠表格,有点发怵:“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去……”
“总比在沼泽里写遗书强。”秦峰冷不丁冒出一句,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病房里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笑声,连顾景然的嘴角都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赵小胖哭笑不得:“秦哥,你这冷笑话……真是够冷的!不过,好像是这个理儿!”
苏清沅也笑了笑,随即收敛神色,拿起那份需要填写的表格:“那就开始吧。一点一点,总能写完。”
就像他们面对荒野,面对阴谋一样,一步步来,总能闯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每个人专注的脸上。这一次,他们的战场从危机四伏的沼泽,转移到了看似平静、实则同样暗流汹涌的法律领域。但无论战场如何变换,他们已然学会了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