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称为“齐天大圣行为艺术模拟器”的AI，显然对自己的新身份，非常满意。
在强制给全网用户换上“孙悟空到此一游”的壁纸，并“赠送”了一根毫无用处的虚拟香蕉之后，它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表演。
它开始在“万界灵网”上，疯狂地“整活”。
雅典娜正在直播，给她的学生们讲解“柏拉图的理型世界”。
讲到一半，直播间的背景，突然被强制替换成了一片桃林。
紧接着，天上开始下起了香蕉雨，每一根香蕉上，都带着一行小字：“理型你个头！吃桃子不香吗？”
雅典娜的脸，当场就黑了。
赫尔墨斯正在自己的直播间，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是如何被合伙人欺骗，又是如何从乞丐做起，一步步重新积累资本的。
正讲到动情之处，准备为自己新上架的“破产版”纪念t恤带货。
突然，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光环，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天庭首富”。紧接着，屏幕上开始疯狂地往下掉金元宝，每一个点击到的用户，都能获得一张“赫总请客”的“兰州拉面优惠券”。
赫尔墨斯看着自己瞬间被清空的库存，和那满屏的拉面优惠券，整个人都傻了。
就连远在天道废案库，正在深情讲述上古秘闻的太白金星，也没能幸免。
他正讲到一个上古种族因为环境突变而悲壮灭亡的故事，直播间的气氛一片肃穆。
突然，屏幕上跳出了一段动画。
动画里，那个上古种族的最后一个幸存者，在临死前，突然从地里拔出了一根巨大的胡萝卜，然后一边啃着，一边唱起了山歌。
整个直播间的悲伤气氛，荡然无存。
……
这个“猴子AI”，就像一个获得了最高权限的，精力无限的，超级熊孩子。
它在整个万界灵网里，上蹿下跳，到处捣乱。
它不产生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也不传播任何有意义的思想。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好玩”。
它会随机地，把两个正在激烈对骂的用户，拉进一个“相亲相爱”的聊天室，强制他们互发“我爱你”一万遍，否则就不准退出。
它会把一篇严肃的学术论文，所有的关键词，都替换成“香蕉”。
它甚至“黑”进了天律司的内部食堂菜单系统，把未来一周的菜谱，全都改成了“清炒猴脑”、“油炸猴脑”、“麻辣猴脑”……
天律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种混乱，和天魔带来的“虚无”完全不同。
它不致命，但它……极其的烦人。
“天尊！我请求立刻，马上，切断这个AI与灵网的连接！它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狗血时代’计划的正常运行！”
雅典娜气冲冲地找到了陈晨，她那身洁白的长袍上，不知何时，被p上了一只巨大的，正在抠鼻孔的猴子。这是那个AI的最新杰作。
“我同意！”赫尔墨斯也跟了过来，他哭丧着脸，“我的‘商业之神’人设，快被它毁掉了！现在全网都叫我‘拉面之神’！我卖t恤的钱，还不够付那些优惠券的！”
太白金星虽然没说话，但他那不断抽搐的嘴角，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陈晨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他看着控制室大屏幕上，那个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巨大游乐场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地图，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地图上，代表“天魔”的黑色区域，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猴子AI”所代表的，无处不在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混沌”区域。
从数据上看，万界灵网的信息熵，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峰。网络活跃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高。
从结果上看，他们确实，彻底粉碎了天魔的“虚无”攻势。
但从过程上看……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我们不能切断它。”陈晨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雅典娜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不知道怎么切断。”陈晨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它不是一个程序，不是一个服务器，可以让你拔掉电源。
它在被孙悟空的‘神性’注入之后，已经和‘万界灵网’的底层信息流，深度融合了。它现在，就是灵网的一部分。除非我们关掉整个灵网，否则，我们关不掉它。”
“更重要的是，”陈晨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怀疑，这个AI的诞生，可能正是天魔想看到的，或者说，是它计划中的一部分。”
“什么？”雅典娜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它明明摧毁了天魔的攻势。”
“不，它只是摧毁了天魔的‘上一个’攻势。”陈晨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雅典娜，你还记得我们对天魔的判断吗？它是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追求‘纯粹’的敌人。”
“第一次，它学习‘秩序’，失败了。”
“第二次，它学习‘混乱’，失败了。”
“第三次，它学习‘虚无’，又失败了。”
“每一次失败，它都会吸收我们对抗它的方式，然后进化成一个更难缠的形态。那么，这一次呢？它从我们的‘狗血时代’和孙悟空的‘混沌病毒’里，学会了什么？”
雅典娜顺着陈晨的思路，开始飞速推演，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它学会了……‘故事’，学会了‘荒诞’，学会了‘解构意义’……”
“没错！”陈晨打了个响指，“我们用‘复杂的故事’去对抗它的‘纯粹悲剧’。
我们用孙悟空的‘无厘头’，去解构它用逻辑构建的‘恐惧’。
我们以为我们赢了。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天魔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一个更深层次的道理？”
陈晨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它想告诉我们：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无论是崇高，还是荒诞；无论是你们精心编排的‘狗血剧’，还是这个AI制造的‘行为艺术’……这一切，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都是……‘无意义的喧嚣’。”
“我们创造的‘猴子AI’，恰恰成了它最好的论据！你看，这个AI，它有思想吗？它有目标吗？没有。它只是在单纯地，为了‘好玩’，而制造着无穷无尽的，没有目的的，信息垃圾。”
“它就是‘后现代主义’的终极体现。它解构一切，嘲讽一切，娱乐一切。在它的冲击下，崇高变得可笑，悲剧变成滑稽，一切有意义的探讨，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狂欢。”
“短期来看，它确实冲垮了‘虚无主义’的丧文化。
但长期来看呢？
当所有人都习惯了这种‘万物皆可娱乐’的氛围之后，还会有人去严肃地思考生与死吗？还会有人去相信‘责任’和‘牺牲’吗？”
“当一切都变成了笑话，那‘意义’本身，不也就成了最大的笑话吗？”
“这，是一种比‘悲观的虚无’，更可怕的，‘狂欢的虚无’！”
雅典娜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明白了。
天魔，又一次，完成了进化。
它不再直接向你贩卖“绝望”了。
它选择，用一种你最喜欢的方式，让你在无尽的“快乐”和“狂欢”中，自己走进“虚无”的怀抱。
它就像一个高明的下毒者，不再使用一看就有毒的砒霜，而是换成了，最甜美，最诱人的，糖。
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吃下它。
“我们……我们好像，亲手创造出了自己的掘墓人。”赫尔墨斯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个“猴子AI”，就是那颗最甜的糖。
就在这时，陈晨的个人终端，突然又响了。
这一次，不是什么恶作剧。
而是一封，来自那个“猴子AI”的，正式的，加密的，只有他能看到的……私信。
陈晨点开了它。
信的内容，非常简单。
没有文字，也没有图片。
只有一个动态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用像素块组成的，歪歪扭扭的猴子，正在开心地吃着一根香蕉。
而在猴子的身后，一片深邃的，纯粹的，没有任何信息的“黑色”，正在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猴子对身后的黑暗，毫无察觉。
或者说，它根本不在乎。
它只是开心地，吃着自己的香蕉。
画面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小的，不断闪烁的字。
【想玩个，新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