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砚的周岁宴刚过,东宫的海棠还沾着庆宴的酒气,沈青梧便又被太医诊出了喜脉。消息传到前殿时,萧景琰正在批阅奏折,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滴在“边防粮草”四个字上晕开一小团黑影。他丢下笔起身,大步走进内殿,见青梧正靠在软榻上翻看兵书,忙按住她的手:“怎么又不注意?太医说前三个月最该静养。”
青梧抬头笑了笑,把兵书往旁边推了推:“哪有那么娇弱?承煜和承砚小时候,我怀着他们还在狼山练剑呢。”话虽如此,她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往榻里挪了挪,小腹还平坦得看不出痕迹,却已能感觉到那缕微弱的生命气息在悄悄萌发。
萧景琰坐在榻边,指尖轻轻覆在她小腹上,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这次不许胡闹,每日的骑射课停了,兵书也少看,眼睛会累着。”他想起前两胎,她总趁他不注意偷练枪法,孕晚期还跟着将士们去校场观操,回来时靴底沾着泥,却笑得一脸明媚。
“知道了,殿下。”青梧假意应着,心里却盘算着等他去上朝,就把那本《孙子兵法》藏在枕头下。
孕期的日子过得飞快,承煜背着承砚在院里追蝴蝶时,青梧的肚子已像揣了个小西瓜。太医来诊脉,总说“胎相稳固,是个壮实的小子”,萧景琰听了总眉开眼笑,逢人便说“青梧肚子争气”,惹得青梧总瞪他:“再胡说,下次就让你睡书房。”
十月期满那天,青梧刚给承砚喂完奶,忽然一阵腹痛袭来。稳婆和太医早就在偏殿候着,忙不迭地扶她上产床。萧景琰守在殿外,听见里面传来沉稳的呼吸声——那是青梧在按狼山学的法子调整气息,他捏着汗巾的手才稍稍松开。
不过一个时辰,一声响亮的啼哭便撞开殿门,稳婆抱着红通通的小家伙出来,笑得合不拢嘴:“恭喜殿下!又是位小皇子!哭声这叫一个响亮,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萧景琰冲进殿时,青梧正靠在枕上喘气,额发被汗水浸透,却笑着看向他:“来看看,像你不?”他凑过去,见那小家伙闭着眼蹬腿,鼻子和嘴巴简直是他的翻版,心尖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弯腰在青梧额头印了个吻:“辛苦你了。”
给孩子取名时,太皇太后特意派人送了张字条来,上面写着“锐”字。“沈家的孩子,得有股锐气,”老人家在宫里说,“不能只守着东宫那点地方,将来要像青梧她爹那样,敢闯敢拼,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于是,这第三个儿子便叫了“承锐”。
承锐满月那天,太皇太后亲自来东宫贺喜,拉着青梧的手絮絮叨叨:“都说沈家女旺夫,果然没错!你看景琰,自从娶了你,在朝堂上越来越有底气,如今连三个皇子都有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青梧笑着谢恩,怀里的承锐却不老实,小手一把抓住太皇太后的玉镯,抓得紧紧的。太皇太后乐了:“你看这孩子,才满月就知道抓宝贝,将来肯定是个会过日子的!”
殿外,承煜正牵着承砚的手,教他认承锐的小摇篮:“这是弟弟,以后我们三个一起保护娘。”承砚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去摸承锐的小脚丫,被青梧笑着拦住:“轻点,弟弟还小呢。”
萧景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满殿的喜气都要溢出来了。他走到青梧身边,接过承锐抱在怀里,小家伙居然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你娘说你是易孕体质,”他低头对孩子说,“其实啊,是她心里装着咱们一家子,才肯一次次受这份苦。”
青梧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海棠花开得正盛,承煜和承砚在花树下追逐,承锐在萧景琰怀里打哈欠,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融化的蜜糖。她忽然明白,所谓“旺夫”,不过是两个人互相撑腰,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模样。
夜里,萧景琰把三个孩子的襁褓并排放在床脚,青梧靠在他肩上:“会不会太吵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上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护他,被刺客划伤的。“吵才好,”他低声说,“这样才像个家。”
承锐忽然哼唧了两声,青梧起身去哄,萧景琰跟在后面,看着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月光落在她侧脸,温柔得像幅画。他想,这宫墙再深,风雨再大,只要回头能看见这画面,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