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两个“道友”示意同伙将厢式货车开过来,准备将人带走,K却突然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臂,如同一道无形的栏杆,拦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正准备转身的动作顿时一僵,脸上那因为找到“知音”而泛起的残忍笑容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一丝被打断的不耐。高颧骨男人皱起眉头,浑浊的眼睛盯着K:“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货都验完了,钱……哦,你也不要钱,那咱们这算是两清了吧?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开工’呢。”
K的脸上,缓缓扯出了一个堪称“笑容”的弧度,但那笑容仅仅停留在肌肉牵动的层面,丝毫没有渗入他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他的眼神里,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与死寂。
“我说了,”K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被大卸八块。”
这话一出,两个“道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旁边那个眼珠乱转的瘦子,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善,尖声道:“哥们儿,你这就有点不懂规矩了吧?我们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让外人‘观摩’的先例!这不合规矩!”
他们的态度变得强硬,显然,“观摩”这个要求,触及了他们行事的底线。
K对他们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对方拒绝的不是一个血腥的请求,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是之前,”K淡淡地开口,语气平稳得可怕,“之前没有和我交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
“如果早遇到我,早就有这条规矩了。”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夸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真理。
紧接着,他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也更具试探性的理由:
“我的仇人,可是很多的。我们……后续还要继续合作呢。”
他刻意在“后续合作”上稍微加重了一丝语气,暗示着这将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可能带来更多“货源”的长期关系。
“后续合作?”高颧骨和瘦子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动摇。长期、稳定的“仇人”供应,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这比在外面冒着风险抓“活货”要安全且“高效”得多。
然而,干他们这一行,警惕性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个瘦子眼珠转了转,上下重新打量着K,突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强烈的怀疑问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得倒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条子’(警察)下的套?想跟着我们摸到老巢,把我们一锅端了?”
这句话问得极其尖锐,直接指向了最核心的信任与安全问题。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另外几个正在搬运“货物”的同伙也停下了动作,目光不善地围拢过来,隐隐将K包围在中间,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K闻听此言,脸上那丝虚假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不见。他没有辩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几道警惕、怀疑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注视下,他沉默着,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后腰。
这个动作让围着他的几人瞬间肌肉绷紧,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可能藏匿武器的地方,眼神更加凶厉。
然而,K掏出来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枪支,而是一把样式普通、但刃口在惨淡月光下反射着幽冷寒光的匕首。
他拿着匕首,没有指向任何人,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他就那样握着它,仿佛那只是他身体一个自然的延伸。
然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K转身,几步走回到他那辆SUV的后备箱旁。
后备箱里,魏广源和钱志明依旧昏迷着,对即将降临的厄运毫无所知。
K的目光落在魏广源那只因为被捆绑而无力垂落在外的手上。那只手,曾经签署过无数决定他人命运的文件,挥斥方遒,此刻却沾满污垢,脆弱不堪。
K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魏广源的右手手腕,将其死死按在后备箱的金属边缘。
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手起刀落!
动作干脆、利落、精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不是在切割活人的血肉,而是在处理一块没有生命的木材。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肉体和骨骼的闷响。
一截血淋淋的、属于魏广源的左手小指,应声而断!
断指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后备箱的斜坡向下流淌。昏迷中的魏广元,身体似乎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而产生了本能的、微不可查的抽搐,但他依旧没有醒来——之前使用的麻药效果确实强劲。
K看都没看那伤口,直接用匕首的刀尖挑起那截断指,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随意地、轻描淡写地朝着高颧骨和瘦子两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截还带着体温、滴着鲜血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两人脚前的空地上,在尘土中微微弹动了一下。
K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看着那两人,开口问道:
“现在,还像吗?”
还像警察吗?
一个会用如此酷烈、如此毫不犹豫的方式,对待“重要嫌疑人”乃至“证据”的警察?
码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带来更浓的血腥气。
高颧骨和瘦子,以及他们那几个同伙,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截断指,又看看后备箱里昏迷不醒、缺了一指的魏广源,最后将目光聚焦在K那张毫无人类情感的脸上。
他们脸上的怀疑、警惕、不善……所有负面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悸、认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的神情。
瘦子弯腰,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起那截断指,拿到眼前随意地打量了一下,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又将其扔回了SUV的后备箱里,正好落在魏广源的腿边。
他拍了拍手,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残忍而市侩的笑容,对着K说道:
“确实不像。”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点熟稔,“条子可干不出这种事儿,也没这个种。”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然后对K说道:
“既然这样,哥们儿你是个狠人,我们认了。不过,‘观摩’这事儿,我们俩做不了主,得跟老大汇报一下。你稍等。”
K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沾血的匕首随意地在魏广源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后腰。然后,他对着瘦子和高颧骨,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自己则靠在了SUV的车门上,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