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沉重的搏动。风雪似乎识趣地小了些,但黎明前的黑暗依旧浓重,如同化不开的墨。余庆透过夜视仪,死死锁定着那几个在雪地中缓慢蠕动的模糊身影。他们极其谨慎,走走停停,不断利用岩石和低洼处隐蔽,行动路线飘忽,但大方向确实是沿着边境线平行移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侦察防线漏洞。
“目标分散,呈松散三角队形,间隔约十五米。装备不明,但动作专业。” 余庆压低声音,通过电台将观察到的细节不断报给陈浩和前指。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冰,与内心奔腾的肾上腺素形成鲜明对比。他能感觉到身边王石头和周亮粗重的呼吸,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收到。保持监视。‘猎犬’已经就位。” 陈浩的回复简短,但“猎犬”这个代号让余庆精神一振——那是边防分队精锐的呼叫代号,意味着包围圈正在悄然合拢。
突然,最前面的那个可疑身影停了下来,半蹲在一块岩石后,似乎在用望远镜观察着什么,方向恰好隐约指向三班潜伏区域侧翼的一个缓坡。那个位置,是防线的一个相对薄弱点!
余庆的心猛地一沉。被发现了?还是对方在试探?
“各小组注意,目标可能有所察觉,加强隐蔽,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动!”他的命令如同钉子,楔入每个战士的耳中。他自己也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与冰冷的雪地融为一体,连呼吸都放缓到极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发红色的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远处山谷中尖啸着腾空而起,划破漆黑的夜幕,将下方一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几乎在信号弹升空的同时!
“砰!砰!砰!”
清脆而短促的枪声骤然从侧翼响起!不是朝着三班的方向,而是精准地打在那些可疑身影的周围,溅起一片雪雾和碎石!警告射击!
“不准动!”
“放下武器!”
“你们被包围了!”
如同平地惊雷,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用扩音器放大的、带着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怒吼声!用的是对方可能听懂的语言,以及中文。
潜伏了半夜的“猎犬”们,在这一刻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余庆透过夜视仪看得分明,那三个身影在信号弹亮起和枪声响起的瞬间,明显出现了慌乱!其中一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此刻能看清是某种制式步枪的轮廓),但立刻被旁边的人按住。他们迅速蜷缩到岩石后面,试图负隅顽抗。
“前指命令!三班!火力掩护侧翼‘猎犬’小组突击!注意目标位置,避免误伤!精确打击!” 陈浩的命令如同霹雳传来!
“三班!听我命令!” 余庆几乎在接到命令的瞬间就吼了出来,压抑了半夜的战斗本能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孙猛!李建军!瞄准目标右侧岩石,火力压制,别让他们露头!王石头,周亮,跟我盯死正面!赵小虎,报告位置!”
“明白!”
“收到!”
刹那间,原本死寂的制高点喷吐出愤怒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孙猛和李建军手中的自动步枪率先打响,短点射精准地打在目标藏身岩石的右侧,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石屑,有效地压制了对方可能从那个方向反击或逃窜的企图。
几乎同时,山下也爆发出激烈的枪声和呐喊声,“猎犬”们发起了迅猛的突击!
余庆没有盲目扫射,他屏住呼吸,枪口牢牢套住那块主要岩石的左侧边缘,那是目标最可能探头观察或射击的位置。他的食指预压着扳机,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寒冷早已被遗忘,此刻他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钢枪融为了一体。
果然!岩石左侧,一个黑影猛地探出半个身子,似乎想观察侧翼突击的情况!
就是现在!
余庆眼中寒光一闪,几乎在对方露头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一个精准的单发!子弹呼啸而出!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透过风雪隐约传来,那个黑影猛地向后一仰,消失在岩石后,他手中的武器也脱手飞了出去。
“目标一名被击中!” 余庆冷静报告,心脏却如同擂鼓。
“干得漂亮!”陈浩的声音带着兴奋。
首领受伤,侧翼被压制,正面突击迅猛,剩下的两名武装分子显然陷入了绝望。抵抗的意志在绝对的优势和迅猛的打击下迅速瓦解。
“别开枪!我们投降!”
“投降!”
带着惊恐和口音的喊声从岩石后传来,紧接着,两支步枪被扔了出来,落在雪地上。
“停止射击!” 前指的命令传来。
枪声戛然而止。
“目标投降!重复,目标投降!” 余庆立刻向全班传达命令,自己也缓缓松开了扣住扳机的手指,但枪口依旧警惕地指着下方。
山下,“猎犬”们的动作迅猛如电,迅速冲上前,将三名失魂落魄的武装分子从岩石后拖了出来,按倒在地,反剪双手,搜身,动作一气呵成。
信号弹的光芒渐渐熄灭,枪声平息,只剩下风雪依旧,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结束了。
直到确认威胁彻底解除,余庆才感觉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迟来的寒意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他缓缓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四肢,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紧握枪身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向身边的战友。王石头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周亮依旧保持着瞄准姿势,直到余庆拍了拍他,才如梦初醒般放松下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孙猛和李建军也停止了射击,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和一丝后怕。赵小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哭腔:“副班长……结…结束了?”
“结束了。我们赢了。” 余庆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无比的力量。
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到来,黑暗退散。
当连队主力上前接应时,看到的是依旧保持着警戒队形、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的三班战士,以及被边防分队押解着的、垂头丧气的三名俘虏。初步审讯得知,这确实是一个企图潜入境内进行破坏活动的恐怖团伙的先遣侦察小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连长和指导员看着余庆和他带领的三班,目光中充满了赞许和欣慰。陈浩用力拍了拍余庆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坐在返回营区的卡车上,阳光透过篷布的缝隙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战士们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斗,描述着自己的感受。余庆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想起了自己果断的命令,想起了周亮关键的发现,想起了孙猛和李建军精准的压制,想起了王石头和周亮最后的坚持,想起了自己那决定性的、冷静的一枪。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这是三班这个集体共同努力的结果,是平日严苛训练在关键时刻的体现。他证明了自己,也带领全班通过了血与火的考验。
这一次真实的边境对抗,如同一柄重锤,将他这块历经磨练的钢铁,最后一点杂质也锻打干净,真正淬炼出了军人的锋芒与担当。
他知道,经此一役,他和三班,都将迎来新的篇章。而他的名字——余庆,也必将随着这次成功的阻击,在团里,甚至更高层级的战报上,留下浓重的一笔。未来的路,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宽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