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主子,王爷。”
图理琛强压下心中的焦灼,沉声道:“起来回话。今日觐见,情况如何?”
云斩站起身,组织了一下措辞,将从清晨觐见皇后、景仁宫外夏冬春无端挑衅、华妃出面发落“一丈红”,到安陵容主动随华妃前往翊坤宫、抛出“欢宜香”惊天秘密、与华妃达成交易,再到最后两人联手演出一场“不和”戏码的全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禀报了一遍。
饶是图理琛和允礼这等见惯风浪的人物,听完这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的经过,也被彻底震惊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图理琛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她今日竟经历了这么多……” 他几乎能想象出安陵容在面对华妃时的惊心动魄,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心疼。
允礼也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奇女子……当真是奇女子啊!竟能发现连本王都未曾听闻半分的‘欢宜香’秘辛!纯元皇后、欢宜香……啧啧,阿琛,你看上的这位柔小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图理琛没有理会允礼的调侃,他了解安陵容的聪慧与胆识,更了解自己手下暗卫的禀性。他敏锐地捕捉到云斩话语中的一丝迟疑,尤其是提到皇上曾去过景仁宫,以及安陵容与华妃的交易细节时。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云斩:“还有没有没说的?今日皇上去了景仁宫,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柔小主与华妃的交易,绝不止‘助她有孕’这么简单吧?华妃被欢宜香戕害多年,有孕岂是易事?她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云斩心头一紧,知道瞒不过主子,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王爷。属下不敢欺瞒,确有两处细节……是柔小主严令,不得向主子和王爷透露的。一是皇上在景仁宫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小主吩咐,绝不可告知主子。二是……交易的全部内容,主子您……之前已然从三位小主的谈话中知晓了那最关键的一部分……这也是柔小主严令隐瞒的部分。”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试图暗示图理琛。
图理琛瞬间明白了!是“绝不侍寝”!安陵容是用“避宠”作为条件,换取了华妃的同盟!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既有对安陵容如此决绝的心疼,又有对她身处险境却独自筹谋的气恼:“你……!”
云斩见主子动怒,连忙从怀中取出安陵容的信,双手奉上:“主子恕罪!这是柔小主让属下转交给您的亲笔信。小主说,您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图理琛一把夺过信,迅速展开。允礼也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
信上的字迹清秀而坚定,字里行间透着安抚、解释与不容置疑的决心。图理琛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和“请勿责罚他们”这几行字上,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走到烛台边,将信纸点燃,看着火苗吞噬纸张,轻声道:“既然是她的意思……我亦不便多问。” 他抬眼看向云斩,目光深邃,“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罢了……”
云斩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那位柔小主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好有小主的“保命符”,主子果然能理解。
“她还交代了什么?” 图理琛问道。
云斩不敢怠慢,连忙将安陵容吩咐的三件要事——协助华妃查验欢宜香配方、扳倒教女无方的夏威、暗中收集年羹尧罪证——以及体恤暗卫、发放银两添置冬衣等事,一一详细禀明。
允礼在一旁听得连连咋舌:“这位柔小主的胆识、谋略、见识,当真是一流!绝不输于任何男子!竟能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密妥帖,连收买人心……不,是体恤下属,都做得如此细致入微。阿琛,你真是捡到宝了!”
图理琛看了允礼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维护:“我的人,自然就是她的人。” 他转向云斩,神色恢复冷峻,“欢宜香一事,我会安排绝对可靠的人手暗中协助,务必让华妃拿到确凿证据。夏威教女无方,纵女行凶,其位确实该换人坐了。年羹尧的罪证,我会命人暗中着手收集。这三件事,我定会办妥,让柔小主放心。至于银钱和伤药,既是她赏赐的,你们安心收下便是,分给宫中当值的弟兄,就说是……柔小主的心意。”
“是!主子!属下定将话带到!” 云斩恭敬应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补充道,“还有……小主说,日后宫中所有暗卫的代号,统一改为……‘吃瓜小分队’。”
“吃瓜小分队?” 图理琛和允礼闻言,同时愣住,面面相觑。允礼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吃瓜?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让你们暗中监视时,边嗑瓜子边看戏?” 他本是随口玩笑,没想到云斩却点了点头。
云斩一本正经地回道:“回王爷,柔小主说……正是此意。小主言道,今日已在翊坤宫和景仁宫外上演了两出‘大戏’,日后宫中更是‘好戏连台’,我等身肩要职,这‘戏’……不得不看。”
图理琛:“……” 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允礼先是一怔,随即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吃瓜小分队’!好一个‘好戏连台’!阿琛啊阿琛,你这心上人,当真是个妙人!有趣!太有趣了!我现在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后宫接下来,会唱出怎样一出出‘好戏’了!”
图理琛无奈地瞥了允礼一眼:“允礼!诺诺她在宫中已然步步惊心,你还有心思说笑!” 想到安陵容在宫中需处处打点,又要费心筹谋避宠,日子定然艰难,他心中又是一阵抽痛。他从怀中取出另一张五百两银票,递给云斩:“这个也拿去,给宫中的兄弟们添些冬衣,务必让大家穿暖吃饱。”
接着,他走到书案前,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数出五千两,装入一个信封中。随后,他提笔蘸墨,略一沉吟,在信笺上写下:
“诺诺,来信与口信均已收到,一切尽知,勿念。宫外诸事,我与允礼自会全力周旋,定不负所托,办得妥妥当当。你在宫中,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若真有朝一日,陷入必得侍寝方能破局之死地……望你……莫要过于执着,保全性命,方有来日。我亦不会责怪你分毫。愿你在宫中珍重,一切小心。——阿琛”
他将信笺封好,连同那五千两银票,一并交给云斩,语气郑重:“将这个,和我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柔小主。告诉她,宫外一切有我和允礼,定会将她交代的事情办妥,让她在宫中……务必珍重自身,安心便是。”
“是!主子放心!属下告退!” 云斩双手接过信封,深深一礼,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书房外的夜色中。
图理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心中默念:诺诺,你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