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昏黄,只剩下安陵容一人。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因紧张和决绝而微微泛红、却异常平静的脸。她没有盛装打扮,只穿着一身特意换上的、象征喜庆的红色寝衣,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卸去了所有钗环,素净得如同待嫁的新娘。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绝,低声呢喃:“今晚,便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她的心,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破釜沉舟的决绝。她走到后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窗外,是碎玉轩后院荒芜的角落,杂草丛生,月光被高墙挡住,一片漆黑,如同他们不可预知的未来。
她在黑暗中静静等待,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他动作轻盈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眸,准确地穿透黑暗,锁定了窗后的她。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安陵容默默地侧身让开。那道黑影——图理琛,如同训练有素的狸猫般,敏捷而无声地翻窗而入,稳稳落在殿内。
他站定在她面前,依旧是一身紧束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难以抑制的担忧、破釜沉舟的决绝、长久压抑后喷薄而出的渴望,以及一种近乎悲壮的、深沉如海的温柔。
安陵容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人,千般委屈、万种情愫涌上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轻唤:“阿琛……”
仅仅两个字,却像打开了某种闸门。图理琛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她耳边低语:“诺诺……现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安陵容在他怀中用力地摇头,脸颊紧贴着他冰凉却迅速变得滚烫的衣襟,声音虽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不,阿琛,我不后悔。那个人是你,永远……都不后悔。”
图理琛的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可是……诺诺,你……你有什么办法能……?皇上那边,验贞的嬷嬷……这太危险了!”
安陵容从他怀中微微抬起头,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他冰凉而紧抿的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要问,阿琛。信我,我自有我的办法,能让皇上,让验贞的嬷嬷,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软却带着一丝哀求,“今晚……只属于你和我。不要提别人,尤其是……那个男人。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只属于图理琛和安诺的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图理琛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以及对他深沉如海的爱意。所有的疑虑和担忧,在这一刻,都被这浓烈的情感击得粉碎。他重重点头,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立下誓言:“好。我信你。今晚,不提任何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歉疚,“只是……委屈了我的诺诺……” 他的新娘,本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受尽祝福,而不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禁苑之中,进行这样一场隐秘、危险而充满屈辱的“婚礼”。
安陵容坚定地摇摇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幸福的笑意:“不委屈,阿琛。能把自己交给你,我一点都不委屈。” 她主动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用气声吐露出最大胆的邀请,带着少女的羞涩与义无反顾的勇气:“要我……好不好?今晚……只属于你和我,只属于图理琛和安诺。”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号角,彻底点燃了图理琛心中压抑已久的火山。他不再犹豫,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那微凉而颤抖的唇瓣。这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味道、却无比炽热缠绵的吻,充满了绝望中的渴望,禁忌下的欢愉。
红烛被悄然吹熄,殿内陷入一片象征着重生与隐秘的黑暗。在无边的夜色掩护下,两个深爱的灵魂紧紧相拥,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了一场惊心动魄、却只属于他们彼此的,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