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派出所,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的混合气味,冰冷而沉闷。
她被带进一间狭窄的讯问室。冰冷的椅子,惨白的灯光,无一不透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肖悦?”
“……是。”
“知道为什么请你回来吗?”
漫长的沉默。
她的视线似乎找不到焦点,涣散地盯着对面墙上一块不起眼的污渍。
警官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等待。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肖悦的肩头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干裂的唇缝间溢出:“……我不知道。”
声音破碎得像被踩碎的玻璃。
“你认识录像里这个侍应生吗?”
警官将一份打印出的视频截图推到桌面上——画面定格在她与“JAcK”低声密谋的瞬间,她的侧脸、嘴角隐秘的弧度清晰可见。
肖悦的呼吸陡然急促,她猛地闭上眼,仿佛不愿面对那铁一般的证据:“……不熟。”
“不熟?”警官的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种看穿人心的力量。
“那他为什么要按你的指示,往特定杯子里下药?”
“……我没有!”她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困兽犹斗般的绝望。
但这份绝望落在冰冷的现实证据和讯问室里,显得苍白而空洞。
她的辩解在后续播放的完整监控录像前不堪一击。
清晰的镜头、精准的角度,记录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当录像播放到蒋博文接过那杯“左三杯”的瞬间,她最后的侥幸如同沙堡般彻底崩塌。
身体像是被瞬间抽走了脊椎,她痛苦地蜷缩下去,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桌面,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与此同时,另一间办公室里,技术警员正在处理“JAcK”侍应生——真名李强的供述。
“……我,我就是临时工,她给了我一大笔钱……我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她说只是让人出丑的恶作剧……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李强抖得像个筛糠,满脸惊恐。
警官目光锐利:“药是谁给你的?”
“就……就是肖小姐!她用个黑色的小瓶子装着的,让我倒进那个特定的杯子里……她保证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负责现场物证勘察的警员走了进来,将一份初步报告递给主审警官:
“技术科在肖悦遗落在酒店私人手包里,发现了微量残留物,成分与蒋博文血液中检出的迷幻类物质,以及李强描述的‘黑色小瓶子’内残留物,高度吻合。”
讯问室内,惨白的灯光像一层凝固的寒霜,覆盖在肖悦头顶、肩背,还有那双死死抵着冰冷金属桌面的手铐上。
那份物证报告被清晰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似乎能听到全身骨头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那破碎的字眼毫无意义,像濒死的吐纳。
“肖悦,”警官的声音沉下去,像深潭投石,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酒店的监控、侍应生的指认、你手包里的残留物、受害者体内的毒素……每一项证据之间环环相扣,如同精密的齿痕,将你牢牢锁紧。
此刻再否认,毫无意义,只是在加剧你自己的困境。”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只有她压抑不住、如同哮喘病人般急促艰难的吸气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时间被这沉重的喘息拖拽得粘稠而漫长。
桌上的视频截图和那份印有“高度吻合”结论的报告,在她紧闭的眼睑上投下无法逃脱的黑影。
沉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讯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而呼出的气息则带着绝望的颤音。
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在肖悦弓起的脊背上,照在她抵着桌面的、被冰冷手铐禁锢的手腕上。
那些证据——录像截图、Jack的供词、物证报告上的“高度吻合”——不再是冰冷纸张,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枷锁,勒紧了她的喉咙,压垮了她的意志。
“酒店的监控、侍应生的指认、你手包里的残留物、受害者体内的毒素……”
警官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逼迫,只是在陈述一个铁铸般的事实,
“每一条证据都指向你,肖悦。它们互相印证,没有缺口。再坚持下去,对你只会更不利。”
那声音像最后一块投入深渊的巨石,击碎了她试图构建的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防线。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冲破了紧闭的嘴唇。
紧接着,是更剧烈、无法自控的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和汗水交织,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不锈钢桌面上。
那双曾经或许闪动着算计或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被洞穿的恐惧。
她看着桌面上的证据,看着灯光下警官没有丝毫动摇的脸,终于明白,无处可逃。
“是……是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头颅沉重地垂下,用微弱但清晰到足以让房间内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
“……是我让他……下的药……”
认罪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落石砸在了平静的水面,结束了漫长的僵持。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随即被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闷感取代。
警官拿起笔,在记录纸上清晰地写下了关键信息。
警员上前,将认罪记录推到肖悦面前,让她签字确认。
肖悦机械地拿起笔,手腕上的手铐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握笔。最终,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落在了认罪记录的末尾。
那一刻,她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彻底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具瘫坐在冰冷椅子里的空壳。
与此同时,在楼上一层一间灯火通明、气氛同样凝重的办公室里。
钟卿宴靠坐在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低气压。
门被轻轻叩响,他的助理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面色沉着,手里拿着一部处于通讯状态的保密手机。
助理快步走到桌前,微微俯身,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钟卿宴能听清:
“钟总,里面结束了。肖悦刚刚……全认了。”
钟卿宴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睫抬起,目光锐利如刀地投向助理,等待下文。
助理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和……些许困惑,继续汇报道:
“她供出了收买侍应生Jack、提供药剂的全部过程,也承认指认了特定的酒杯……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助理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种审视后的肯定,
“但是……很奇怪,整个过程中,她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提到您的名字(蒋博文),一次也没有。”
办公室内霎时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
钟卿宴敲击桌面的手指彻底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高背椅,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在助理脸上,似乎在确认这信息的每一个字。
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捉摸不定的暗影。
半晌,一个极其细微、含义不明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唇角浮现,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一片深邃的平静。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比夜色更沉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一片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