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第七天,夜已深沉。
城市边缘的风裹挟着潮湿的凉意,在无人的小路上盘旋。
苏晚晴独自站在一栋白色建筑前,四周寂静得仿佛连虫鸣都被抹去。
她没开灯,只是凭着记忆将银色U盘插入侧门接口,指纹验证通过的瞬间,机械锁轻响一声,门缓缓开启。
空气里弥漫着低温储存设备运转的嗡鸣。
她一步步走向最深处那间封闭实验室,脚步坚定,像踩在命运的倒计时上。
墙上恒温柜编号A-09,静静伫立如一座墓碑。
她输入密码,柜门弹开。密封档案袋躺在其中,标签清晰——
样本类型:dNA双源比对
检测机构:Genecore国际(瑞士)
状态:未开封
指尖悬停片刻,终于撕开封口。
纸张展开的刹那,世界仿佛静止。
【结论:受检者苏晚晴与傅氏夫人林婉清存在明确母系血缘关系,基因匹配度99.87%。
父亲信息缺失,原始胚胎来自匿名捐赠计划“晨星一号”。】
没有意外,却有刀割般的钝痛。
她不是傅家血脉,但确实是那个被秘密送走的女儿。
十八年前,一场权谋下的调包,让她成了豪门假千金,也成了原主悲剧的根源。
而真正的罪孽,并非她的出身,而是那些为了掩盖真相而不惜毁掉她一生的人。
她凝视报告良久,将原件重新封存,放入防火保险箱,只留下一份脱敏摘要塞进内袋。
转身面对墙角的落地镜,她缓缓抬手,抚过自己的脸。
眉眼与老照片中的林婉清惊人相似,可这张脸曾被视为耻辱的证据,是傅景尧口中“攀附豪门的野种”。
而现在,它将成为利刃。
“我不是来认亲的。”她低声说,声音冷得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我是来清算的。”
翌日,傅氏集团总部。
股东大会大厅座无虚席,水晶吊灯洒下冷光,映照出一张张精心伪装的脸孔。
三大家族代表端坐前排,神情肃穆,仿佛即将主持一场正义审判。
傅景尧一身定制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起身时嘴角挂着温润笑意:“诸位董事,过去三个月,傅氏接连遭遇信息泄露、研发中心纵火、股价恶意做空……种种危机集中爆发,令人不得不怀疑——决策层是否已陷入失控状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陡然沉重:“我敬重兄长能力,但更敬畏傅氏百年基业。在此,我联合陈、沈、周三家,提请《临时监管议案》:冻结傅景深先生未来六个月重大决策权,由长老会代管核心事务,直至其身心评估达标。”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有人窃语,有人皱眉,更多人悄然观望——这一招,明为保护,实为夺权。
若议案通过,傅景深将彻底失去对集团的掌控,而傅景尧,便是唯一的接班人选。
傅景深坐在主位,神色未变,唯有指节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容起身。
苏晚晴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发丝一丝不乱,眼神清冽如霜雪初降。
“我支持彻查危机源头。”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嘈杂,“比如,三年前‘新秩序联盟’通过贵基金会洗钱的那三亿。”
全场骤然一静。
傅景尧笑容微滞:“你……说什么?”
她没看他,只轻轻一点遥控器。
大屏投影亮起,一段经技术修复的资金流向图谱徐徐展开。
复杂的节点层层嵌套,最终汇聚成一条清晰路径——从“新秩序联盟”离岸账户,经由“明光慈善”,转入多个海外空壳公司,终点赫然是某极端组织训练营的采购清单。
“这是伪造!”傅景尧猛地站起,脸色铁青,“明光慈善是我亲自督办的扶贫项目!”
“哦?”苏晚晴淡淡挑眉,“那为何欧阳牧会在录音里说——‘他们要的是能操控的傀儡,不是疯子’?”
她再次点击。
音频播放。
一个低沉男声响起,带着浓重口音:“……钱已经到位,第二批装备下周运抵东非营地。傅少爷很配合,以为我们在帮难民建学校。”
正是欧阳牧,傅景尧的地下财务操盘手。
众人哗然之际,苏晚晴又抛出最后一击——孤儿院账本照片一页页闪过,每一笔“善款支出”旁都标注着加密代号,对照解码表,竟是武器运输批次编号。
“所谓的扶贫项目,不过是披着慈善外衣的洗钱通道。”她环视全场,声音如刃,“而你们今天想冻结的,不是一个病弱总裁的权力——是唯一能终结这场腐烂的人。”
死寂。
董事们面面相觑,再无人敢轻易表态。
傅景尧额角渗出冷汗,强撑镇定:“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是你一人所查?怕不是早有预谋,构陷于我?”
“预谋?”苏晚晴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星辰种子计划’刚启动,就有黑料精准狙击?为什么我脑部旧伤的情报会外泄给敌方医疗团队?你以为我只是个靠男人上位的妻子?”
她逼近一步,目光如刀:“我查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落,会议厅大门突然被推开。
李特助快步而入,将一份文件递到主席台。
傅景深翻开,眼神骤冷。
苏晚晴退后半步,垂眸掩去眼底锋芒。
风暴已起,棋局翻盘。
而在会议室外的长廊尽头,郑秘书握着手机,面色凝重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而震怒的声音。
他低声复述完现场情况,挂断后抬头望向会议室方向,喃喃道:“老爷子震怒,责令彻查基金会所有历史账目。”
会议被迫休会。
人群散去时,走廊只剩两人并肩而行。
傅景深走在前,步伐沉稳,却在拐角处忽然停下。
他侧身看向身旁的女人,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不确定:
“苏晚晴,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暴雨洗过的城市尚未完全苏醒,晨雾如纱,缠绕在高楼边缘。
傅氏集团总部的玻璃幕墙映着灰白天空,像一面被蒙尘的镜子,照不出人心底的暗涌。
会议散场后,长廊空旷,脚步声回荡如钟摆,一下一下敲在神经末梢。
傅景深走在前,西装背影笔直如刃,可那步伐里藏着一丝迟疑——从未有过的迟疑。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某种正在成形的东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晚晴缓步跟在他身侧,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节奏平稳得不像刚刚掀翻了一场权力风暴。
她听见了那句话里的试探,也听见了更深一层的震动——那是傅景深第一次用“问”而不是“审”的语气与她对话。
她轻轻一笑,唇角微扬,却不达眼底:“你忘了?我从来不只是你的妻子。”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如重锤砸进寂静。
傅景深脚步一顿,终于侧过脸来。
他看着她。
这张他曾以为肤浅愚钝、只懂攀附权贵的脸,此刻在冷光下显得如此陌生——眉峰利落,眼神清明,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抵真相核心。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协议婚姻阴影下的傀儡,也不是原书中为爱疯魔的炮灰女配。
她是猎手,是棋手,甚至……可能是这场游戏真正的执局者。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终是没再追问,只是低声说:“小心点。”
三个字,意味深长。
他知道她在查什么,但他也开始害怕——她查得太快、太准,快到不像是靠情报网拼凑,而像是早已预知结局的人,正一步步走回既定轨迹。
而此刻,苏晚晴回到自己位于顶层的独立办公室,反手锁门,拉上遮光帘。
她从保险柜最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的b超单——那是母亲林婉清十八年前在私立医院留下的唯一痕迹,也是她穿越后偷偷保留的证物之一。
手机屏幕亮起,匿名短信静静躺在收件箱:
“b超单背面有字。”
她指尖一紧,迅速翻开台灯,在强光下将纸张逆向倾斜。
果然——在油墨褪色的边缘,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浮现出来,细若游丝,却字字如针:
“调包当夜,老吴开车送走婴儿,车牌尾号807。”
空气骤然凝固。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这不是猜测,不是推理,而是亲历者的证言。
那个“老吴”,是当年傅家老宅的夜班司机,沉默寡言,只听命于老太爷一人。
原书里一笔带过的人物,却成了揭开整个阴谋的第一把钥匙。
她立刻翻出通讯录,手指停顿片刻,最终点开一个沉寂了近两年的号码。
拨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沙哑的老年男声,带着迟疑与警惕:
“喂?哪位?”
“老吴师傅,”她声音平静,却藏不住一丝颤抖,“我是晚晴。我想和您谈谈……母亲的事。”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良久,才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你不该打这个电话。”
她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手机,指甲嵌入掌心。
她知道危险正在逼近,也知道一旦追查到底,将掀起怎样滔天的血雨腥风。
但她更清楚——
有些真相,不该埋进土里。
北欧某加密服务器的日志悄然更新,无人察觉:
“血脉确认。反击启动。”
夜幕再度降临前,苏晚晴驱车离开市区,导航输入一个偏僻地址——城郊青山养老院。
车窗外,城市灯火渐远,道路两旁的树木愈发浓密阴翳。
她停在铁门前,熄火,推门下车。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
她穿过寂静走廊,在护工茫然的目光中走向后花园深处。
角落的长椅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低头抽烟,烟头明灭如星。
她缓缓走近,心跳如鼓。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到几乎散架的行车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