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北城郊外的傅家老宅静静矗立在山崖之上,像一头蛰伏百年的巨兽。
风穿过荒芜的庭院,卷起枯叶簌簌作响,唯有主楼东侧那扇紧闭的木门,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铜光。
苏晚晴站在门前,掌心微汗,却稳稳握着那把古旧铜钥匙。
她知道这一步不能退。
从她在论坛上抛出《数字人格保护倡议书》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炮灰前妻;从傅景深默许她查明星焰文化资金链那天起,这场博弈已悄然越过表面的协议婚姻,深入到傅家最隐秘的权力腹地。
而今晚,是她主动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金属摩擦发出一声极轻的“咔”,仿佛岁月裂开了一道缝隙。
门应声而开,未生锈、未卡顿——像是有人在等她来。
屋内尘埃浮动,空气凝滞了数十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高窗斜洒进来,照亮一排排蒙灰的书架、老旧的红木桌椅,以及墙上那幅微微倾斜的油画。
那是傅母年轻时的肖像。
画中女子眉目温婉,眼神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坚定。
苏晚晴记得原书中只提过一句:傅景深的母亲因病早逝,死因成谜。
此后他性情大变,亲手将所有关于她的遗物封存,禁止任何人提及。
可现在,这间被遗忘的书房,为何偏偏留下她的画像?
苏晚晴走近,指尖轻触画框边缘。
就在她扶正的一瞬,木质背板发出轻微的“嗒”声,一块暗格无声滑开。
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封面无字,但翻开扉页,一行娟秀笔迹赫然入目:
“致未来的儿媳: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活过了第一关。”
苏晚晴呼吸微滞。
不是恐惧,而是震惊。
这封信,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接引。
它不写给儿子,不写给家族继承人,而是明确指向“儿媳”——一个本该在这座宅子里毫无地位的女人。
她迅速翻动几页,纸张脆弱易碎,内容多为日常琐记:花园里种了什么花、今日见了哪位医生、对丈夫病情的忧虑……看似平淡,但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术语:“药剂编号L-7异常波动”、“监控显示夜间有非登记人员出入b区”、“必须确保‘容器’安全”。
她心头一跳。
这些记录,绝非普通家庭主妇所能掌握。
更诡异的是,每一页页脚都标注了日期,最后一篇停在三年前——正是傅母去世当日。
而落款,竟是——
“若你读到此处,请相信,我不是病死的。”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猛地合上日记本,心跳如鼓。
门外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从容,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她来不及藏匿,只能将日记本抱在怀中,转身面对门口。
傅景深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大衣未脱,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本子上,没有惊讶,也没有质问,只是淡淡开口:“找到了?”
苏晚晴眯眼,“你知道我会来。”
“不是我知道,是我希望你来。”他走进屋,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风,“这间书房三十年无人进入,钥匙也不知所踪。但它今天出现在你行李箱里——是谁放的,你我心知肚明。”
她盯着他,“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我只是没阻止。”他走到油画前,伸手抚过母亲的面容,动作罕见地温柔,“有些人想用秘密杀人,有些人想用秘密选人。而你……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什么意思?”
“这栋宅子,不是遗产,是考场。”他转头看她,眸光深邃如渊,“能打开这扇门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接下来的事。”
苏晚晴沉默片刻,忽然冷笑:“所以你现在信任我了?之前怀疑我勾结陆昭、监视我行程、连我见谁都要审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我把钥匙?”
傅景深缓步上前,离她仅一步之遥。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因为我以前不信任何人。但现在……我开始害怕你不信我。”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她仰头与他对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某种近乎脆弱的东西——不是软弱,而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晚餐是在老宅偏厅用的,烛光摇曳,气氛奇异得如同某种仪式。
席间,傅景深并未再提日记本,而是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
“签了它。”
她翻开,瞳孔微缩。
《傅氏创新基金管理权转让协议》——晚晴资本将正式获得该基金30%的独立管理权限,涵盖人工智能、生物科技、量子计算三大前沿领域,总规模超百亿。
这是实权,是资源,更是认可。
“你疯了?”她抬眸,“这是傅家的核心资产池,连旁系董事都碰不得。”
“但我信你比我知道怎么用钱改变世界。”他执杯浅饮,语气平静,眼底却藏着试探,“上次你说要离婚,是因为觉得我们只是交易。现在呢?还想着逃吗?”
烛火映照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却又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晚晴望着他,忽然笑了,很轻,却真实。
“好,”她放下文件,指尖轻轻点了点签名处,“我试试不逃。”
话音落下,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滚滚而来。
雨,终于下了。
三日后,市中心一家隐蔽咖啡馆。
唐主编坐在角落,神情肃穆,将一封密封信件推至她面前。
“三年前,一位自称是傅母私人护士的女人寄来的举报信。当时我们主编压下了,说‘涉及豪门隐私,不宜曝光’。”他苦笑,“现在想想,是我们太怕了。”
苏晚晴拆开信封,快速浏览。
信中所述令人震骇:傅母临终前曾口述遗嘱,指定一名“非血缘子女”继承其名下三处海外信托及一间秘密实验室的控制权,并称该子女生理数据与她高度匹配,“虽无血脉,胜似亲生”。
可次日,遗嘱原件失踪,护士也被调离岗位,从此杳无音讯。
最令人在意的,是信末附的一串数字密码——六位,格式特殊。
她心头一震。
这串数字,正是老宅书房暗格下方刻着的那一组编号。
而那本日记本,就藏在编号为L-7的抽屉中。
“有些人,”唐主编压低声音,“早就等着你走进那间屋子。”
她缓缓收起信件,指尖冰凉。
原来这一切,不只是她主动闯入。
而是有人,在等她归来。夜已深,暴雨未歇。
苏晚晴坐在老宅书房的红木书桌前,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利刃切开黑暗。
断电后的整栋建筑陷入死寂,唯有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如鼓点般密集敲击着神经。
她指尖仍停留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的那张泛黄合影上——年轻的傅父与那个如今被全网通缉、号称“背叛傅氏”的傅景尧并肩而立,笑容亲昵得近乎诡异。
而更刺目的,是照片背面用极细钢笔写下的七个字:他才是继承人。
她呼吸一滞。
原书中从未提及这段过往。
傅景尧,那个被塑造成贪婪叛徒、险些窃取傅氏核心技术的“私生子”,竟是父亲亲手培养的接班人?
而傅景深……那个万人之上、冷血无情的商界帝王,从一开始,就被动地站在了不属于他的位置上?
“不是天生的病……”她喃喃重复着扉页那句话,脑海轰然炸开无数线索。
药剂编号L-7、夜间出入的非登记人员、“容器”安全——这些词不再是零散的谜题,而是拼图边缘开始咬合的征兆。
有人在系统性地操控一个人的命运,从童年起,就将毒埋进骨血。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
【小鹿】:“姐,我搞定了航拍建模!书房地板下方有夹层,厚度约1.8米,内部结构不像储物间。而且通风管道走向完全不对——它绕过了主楼承重墙,一路延伸到后山坡地下,终点标了个‘档案室’,但官方图纸根本没有这个房间!!”
附图是一张三维立体模型,色彩标注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条隐秘走廊如同蛇形血脉,悄然贯穿整座老宅地基,尽头是一扇厚重金属门,门侧刻着一个徽记:三道交叉的数据流环绕着一只闭合的眼。
和北欧服务器日志里那个解封标志一模一样。
【小鹿】又补了一句,语气发虚:“……你进去的时候,记得带录音笔。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说出来都没人信。”
苏晚晴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她不是不怕。她是太清楚,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无回头路。
但她更清楚,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是晚晴资本的掌舵人,是傅景深愿意交出百亿基金的“共谋者”,更是唯一一个手握过去、现在与未来三条时间线的人。
她缓缓合上日记本,戴上黑色皮质手套,从随身包中取出微型录音设备,贴在胸口内袋。
顺手将唐主编给的举报信密码抄录在手心——L7-2049,与航拍图中标注的密道入口编号完全吻合。
站起身时,她瞥见窗外闪电再度撕裂天幕,刹那照亮了庭院角落的一块石碑。
那是她之前未曾注意的家族纪年碑,上面铭刻着傅家百年来所有重大事件,但在“1998年”那一栏,原本应记录傅景深出生的字样,竟被人用铜钉重新覆盖过。
她眯起眼,心中冷笑。
遮掩得越深,就越说明——有人怕。
她拿起手电,走向书房中央那块颜色略异的木地板。
按照小鹿的模型指引,按下两侧暗扣,一声沉闷的机械声自地底传来。
地板缓缓滑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金属阶梯,潮湿的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滴水声更清晰了,规律得如同心跳。
就在她踏下第一级台阶的瞬间,手机自动同步的海外服务器弹出一条更新通知:
密库已启,真相序列启动。
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冷静而锋利。
她没有回头。
身后,是三十年尘封的秘密;前方,是足以颠覆整个北城权力格局的深渊。
而她,正一步步走入风暴眼中心。
三天后清晨,汉堡酒店顶层套房的门铃响起。
一名金发女人抱着黑色文件袋静静伫立,胸牌写着:克劳迪娅·雷恩,国际仲裁委员会指定送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