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房梁,连腌菜缸子我都让人掀开查看过了,哪里有账本的影子。
就连隔壁那个泼妇(周清华的二婶)家,我也让人偷偷去搜了个遍。可是,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林富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被夜风吹散,他熟练地给林镇长点燃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借着打火机的微光,能看见他紧锁的眉头。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火星在黑暗中急促地亮了一下。
林镇长也沉默地深吸一口烟,烟雾从他鼻腔缓缓逸出,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更加阴沉:
“周清和那两个跟班的家里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肯罢休的沙哑。
“都搜查过了,白费力气。”
林富贵吐出一口烟圈,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于汇报又难掩烦躁的意味。
“那个胖子家里,就剩下个半聋的老太太,成天稀里糊涂的,你问东她答西,什么也说不明白。
胖子的父母,就是七年前闹征地闹得最凶的那对,让赵德胜给“咔嚓”了。
胖子的爷爷更绝,一根裤腰带吊死在派出所里,那事儿还是我们花钱捂下去的……”
他顿了顿,烟头在黑暗中划了个弧线:
“至于那个瘦猴嘛,他爹是我们龙平镇出了名的“三只手”,当年胆大包天,摸到咱们家来偷东西,被赵德胜抓了个正着,没几天人就没了!
瘦猴他娘也是个硬骨头,跟胖子爹娘一起闹事,下场一样。
瘦猴的叔伯压根就不把他当人看,那孩子从小就吃不饱,所以一直瘦不拉几的,大家才叫他瘦猴。
他这次跟着周清和跑路,他家里那群人屁都不知道。”
林富贵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周清和的那个相好,叫李丽丽的,他们家,我们也去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林富军甚至抓了李丽丽的一个弟弟,威胁她爸,但是他真的对“账本”毫不知情,一直强调,是周清和那个混蛋拐跑了他的女儿。
而且,李丽丽也确实没有联系过家里。”
黑暗中,林建国指间的香烟无声地燃烧着,长长的烟灰簌簌掉落。
儿子林富贵汇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血腥和麻烦,连同眼前“账本”失踪的困境,瞬间搅成一团冰冷的乱麻。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更乱了。
阴影里,紧贴着猪圈墙壁的周清平,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林家父子口中那轻描淡写的“咔嚓”、“人没了”、“花钱捂下去”……
还有那抓人威胁的狠辣手段,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狠狠扎进他耳朵里!
周清平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惊喘漏出来。
之前女儿说,若是将账本上交,林家会卸磨杀驴,利用矿难杀人。他起初还有点不信,但现在听了林家父子的话,他坚信林家真是一群恶魔了。
就在这时,林富贵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声音压得更低,
“爸!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干脆把周远山那个老东西弄醒,或者直接带走,让赵德胜“照顾照顾”他?
如果不撬开他的嘴,那要命的“账本”,我们上哪里找去?”
“糊涂!你先别乱来,沉住气。”
林建国低声喝斥了一声。
“我说过,周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周永邦还没死了,你敢动周家人,我们会死得更快!”
“那怎么办?您不是说,您被举报了吗?万一,周远山手里真拿着那个“账本”,他将东西交上去,我们林家不也全完了嘛!”
林富军的焦躁几乎压不住。
“那也不能乱来。我现在更偏向于,账本是被周清和带走了。这反而说明,我暂时是安全的。
如果周远山拿了账本,他肯定会拿来跟我换取更大的利益。举报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周清和不同,他是恨我们林家的。
至于举报信,我估计是刘卫民(副镇长)那边搞的鬼。放心,只要“账本”不在青山县出现,就凭刘卫民那点手段,他扳不倒我。”
原来,几天前林建国还做着升任县发改局局长的美梦,却被靠山李副县长的一个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副县长说,县长办公室里收到了一封关于他林建国工作作风不良的举报信。
当时林建国惊得几乎魂飞魄散,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周清和那个混蛋要搞他,已经把那个“账本”交上去了!
可林建国魂不守舍的等了两天,并没有大风暴袭来。
于是,林建国带着厚礼,厚着脸皮去了县城,拜访了自己的靠山李副县长。
在“厚礼”的加持下,李副县长笑眯眯应承下来,会帮他说说好话。
当然,李副县长再三嘱咐他,最近要安分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免得影响升迁。
林建国知道,账本和周清和必须要尽快找到。
也是凑巧,那天他刚接了李副县长的电话,得知自己被举报。
结果他刚忧心忡忡地回家,就碰到弟妹蒋玉秀上门,说过两天是侄外孙周念祖的满月宴,请他去周家帮忙撑撑场面。
林建国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要不是蒋玉秀和林秀芳这两个蠢女人惹怒了周清和,他又怎么会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就这样,林家的女眷都被林建国禁止参加周念祖的满月宴,更不许她们准备丰厚的礼金,来给林秀芳长脸。
而林建国决定来参加周念祖的满月宴,最主要还是奔着账本来的。
所以,林富贵也带着矿场护卫队的人来了周念祖的满月宴。
本来他是想着恐吓一下周远山的,可是周远山那个老废物,没喝几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于是,趁着酒宴人多杂乱,林富贵让护卫队的人相继潜入周家的几个房间,仔细搜寻了一番,依旧没找到账本。
“那个周清平你有没有派人盯着?如果周清和要联系家里,大概率会先联系他。”
林建国转头看向儿子。
躲在猪圈偷听的周清平,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跳得更快了。
“当然有让人盯着的,我已经将他调去支护队当队长了,林富华和林富豪负责盯着他。
另外,周远怀的三个儿子我也安排在支护队里,方便我们一起监视他们。
万一将来周远怀在征地的事情上,表现得不积极,那他三个儿子就是我们握在手里的筹码。”
“嗯,盯着他们,不要放松警惕,争取早日找到周清和。
至于山口村征地的事情先暂缓,等这场风波过去,批文正式下来,我们再行动。”
躲在猪圈里的周清平,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起来。
原来关于自己的那场的“调任”,竟是林家精心编织的囚笼。现在连远怀叔家的三个堂兄弟也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林家父子的狠毒,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看样子要想破局,一定得比林家先找到清和那个臭小子,拿到账本,要不然全家都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