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魂归显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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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庄园的枯井,像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陆离立于井畔十步外,灵识早已穿透百米深的粘稠淤泥,“看”清了那散发着滔天阴秽之气的源头——一截被污血符文包裹的暗红桃木盒,如同韩家心脏处一颗恶毒脓疮。韩家众人远远退开,家主韩振宇瘫在轮椅上,裹着厚毯,脸如蒙尸蜡,颤抖如风中枯叶,生机几近断绝。那口井,正贪婪地吞噬着他残余的生命。
无需多言。陆离双手掐诀,丹田内紫色“神种”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浩瀚纯净的神魂之力汹涌而出,形成一个隔绝窥探与侵蚀的无形屏障。
“青木固元,净秽守真!起!”
随着他一声低喝,精纯的青木本源气注入井壁,强行稳固被侵蚀的土元。同时,一股沛然莫御的牵引之力顺着井壁轰然探下,牢牢锁定了井底的邪盒!
轰隆隆——!
大地发出沉闷的呻吟。粘稠如墨汁、裹挟着浓郁灰暗秽气的泥柱,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拔出井口,悬于空中!泥柱顶端,那暗红桃木盒暴露在秋阳之下,盒身血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啸!粘稠的灰雾剧烈翻滚,混合着陈年尸臭与浓烈血腥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青木破煞,魂归本源!破!”
陆离眼中精光暴涨,双手翻飞如电,七七四十九道青翠欲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破煞法印,如同四十九颗青色星辰,携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意志,狠狠轰击在盒面最狰狞的核心血符之上!
嗤——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块!刺目的青烟伴随着刺破神魂的凄厉哀嚎冲天而起!血符文疯狂挣扎、扭曲,青芒与污血之光猛烈对撞、湮灭!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枷锁断裂!核心血符轰然崩碎!
刹那间,所有蠕动的符文尽数凝固、黯淡,弥漫的灰暗秽气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尖啸着向内坍缩,消散无踪!
阳光重新洒落,暗红盒子上显露出雷击桃木天然的纹理。盒盖被陆离青木之气挑开,三朵微弱、纯净的幽蓝火焰轻轻摇曳——韩振宇被拘禁的本源命魂!
三道蓝光瞬息飞出,没入百米外韩振宇眉心!
“呃——嗬!” 轮椅上的韩振宇猛地挺直身体,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吸气,脸上的青灰死气如潮水般退去,深陷的眼窝中,神采艰难地重新凝聚。生机,正在回归!
韩家众人狂喜涌上。陆离的目光却落在盒底隐秘的夹层。指尖轻勾,一张小小的、边缘撕裂的暗黄羊皮纸片飘入掌心。其上,一行暗红如血的残缺字迹,带着刻骨的恶毒与得意:
“…韩氏气运…釜底抽薪…尽夺已成…登…”
登家!帝都登家!
陆离眸中寒光如冰刃,线索彻底咬合!这已非寻常恩怨,而是夺人造化、抽魂炼魄的邪魔手段!韩家庞大的财富与叶家的联姻纽带,竟是邓家精心编织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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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韩家重金酬谢,陆离只收下了一批堪称稀世宝药的报酬,重回云城大学喧闹却宁静的校园。校外租住的静室内,门窗紧闭,符箓微光流转。紫铜丹炉悬浮半空,炉壁云纹在深邃内敛的紫府真炎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纯净的灵火舔舐炉腔,温度被精准掌控在毫厘之间。
陆离盘坐炉前,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每一次点出,都有一缕精纯灵力或生机盎然的青木本源气注入丹炉核心节点。意识海中,《青帝长春诀》炼丹篇的浩瀚奥义如星河铺展,被其强大的神魂之力飞速解析、吸收、实践。
千年玉髓芝的清冽生辉,紫纹何首乌流淌的氤氲紫霞,搏动如心的万年石钟乳精魄,冰晶般的九叶冰莲瓣……这些韩家珍藏的宝药被陆离毫不犹豫地投入炉中。
炉内药力奔腾,时而如万马齐喑,时而如春水初融。丹香变幻莫测,时而清新如雨林初霁,时而浓烈似百花齐放,时而沉敛如大地深藏。
不知过了多久,炉身猛地一震!
嗡——!
炉盖掀开一线,刹那间霞光喷薄,瑞气千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香凝成实质的氤氲雾气,充斥静室。数道璀璨流光如活物般激射而出!
唰!陆离大袖一卷,早已备好的羊脂玉瓶精准地将流光纳入。
玉瓶内,紫极蕴神丹深邃浑圆,紫色丹纹如龙盘旋,生机与雷霆之力蕴藏;琉璃金焰丹晶莹剔透,内蕴跳动的金焰;最为不凡的是那几颗灰褐色、布满龟裂纹路的续脉丹——丹成瞬间,静室内大道伦音隐隐!磅礴的道韵弥漫,仿佛能粘合天地裂痕!
五品灵丹,成!
随着一炉炉高阶灵丹炼成,陆离的神魂之力如同破土的巨木,节节攀升!识海空间隆隆拓展,紫色神种愈发凝实深邃,表面浮现先天道痕。灵识覆盖范围暴涨,最终稳稳定格在六百米的惊人广度!六百米内,落叶飘坠的轨迹、蚯蚓拱土的微颤、学生唇角的低语,无不清晰映照心湖,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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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为精进,丹道有成,陆离心境愈发澄澈通透。这日午后,秋阳和煦,梧桐叶镶了金边。他难得地换上运动服,像一个真正的学生,在云大西区林荫道上悠然漫步。灵识如同无形的清风,自然地笼罩方圆六百米,接收着图书馆的翻书声、球场上的奔跑呐喊、情侣的耳鬓私语……构成一曲校园独有的鲜活乐章。
然而,当这股无形的微风掠过远处那栋略显陈旧的“勤思楼”天台时,一段尖锐、刻薄、充满恶意的声波骤然撕裂了这份和谐!
“贱骨头!真以为姓郑就高人一等了?”
“看看你这身破烂!连郑家的狗都比你穿得体面!还敢跟我争?”
“按住她!把她那个垃圾袋给我扯了!看她还有什么脸待这儿!”
“用力!让她那张脏脸好好蹭蹭地!认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恶毒的咒骂如同淬毒的鞭子,伴随着沉闷的击打声、布料撕裂的刺啦声,以及一个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渗出无尽屈辱与疼痛的微弱呜咽。
陆离的脚步倏然顿住。温和的目光瞬间冻结!灵识骤然凝聚,穿透层层楼板,“看”清了天台上的景象。
四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女生,正围殴着一个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瘦弱身影。为首者,身材高挑,栗色卷发精心打理,一身香奈儿当季新款套装,手里拎着LV限量手袋,正是郑丽丽。她精致的脸蛋因刻薄和狠厉扭曲,眼神如同淬毒的冰锥,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不时用尖细的鞋尖踢踹对方脆弱的腰臀。两个跟班死死揪住地上女孩油腻打绺的头发,迫使她仰起一张布满泪痕、污泥和红肿指印的脸;另一个跟班则奋力撕扯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开裂的旧帆布包。
地上的女孩,郑芸芸。不合身的廉价运动服洗得泛白,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面对狂风暴雨般的羞辱和殴打,她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咬得渗出血丝,将所有痛苦和屈辱都死死锁在喉咙里,那双被迫抬起的、清澈却盛满绝望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缓慢地、无声地碎裂。
“哟,还护着这个破包?里面藏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打工钱?”郑丽丽尖声嗤笑,眼神陡然一厉,“给我拿来!”
她猛地伸手,一把将那被撕扯得摇摇欲坠的帆布包从郑芸芸怀里夺了过来!
“还给我!”一直沉默忍受的郑芸芸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绝望!她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两个跟班死死按在原地。
“还给你?”郑丽丽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她高高举起那个破旧肮脏的帆布包,如同展示一件垃圾,轻蔑地扫过郑芸芸布满泪痕的脸,“你也配?滚回你的下水道去吧,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话音未落,她手臂猛地发力,将那个承载了郑芸芸所有卑微希望和血汗的帆布包,狠狠甩出了天台栏杆!
刺啦!
背包带在巨大的惯性下撕裂。
破旧的背包翻滚着,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无助地向下坠落。
就在背包脱手的瞬间,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物件从破裂的夹层里滑落出来,随着背包一同坠落。
下方林荫道上,陆离抬头。
噗。
一个沾染着污泥和暗红血渍的帆布包砸在他脚边不远处的草地上。
紧随其后,一个冰凉的小物件,带着一丝微不足道的脆响,滚到了他锃亮的运动鞋尖前。
那是一枚玉质粗劣、雕工粗糙的双鱼衔尾玉坠。玉质昏黄,布满细微的绺裂,鱼身上的刻痕都已模糊不清。唯有一点异常清晰——在玉坠背面,一个线条古拙、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印记,郑家的族徽!
陆离的目光,从脚边这枚染血的廉价玉坠,缓缓抬起,投向天台边缘那张因绝望而扭曲、却掩不住眉宇间一丝熟悉轮廓的清瘦脸庞。灵识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郑芸芸耳廓后侧,一粒极其微小的、形如梅花的淡褐色胎记。
尘封的线索,如同齿轮般猛地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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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霓虹初上。陆离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出现在城南一片寸土寸金的顶级别墅区外。一道无形的神识屏障悄然笼罩全身,隔绝了所有现代科技设备的窥探。他的灵识如同最轻柔的晚风,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郑家那栋灯火辉煌、安保严密的巨大别墅。
神识扫过。
一楼奢华宽敞的客厅内,灯火通明。一个穿着丝绒睡袍、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郑夫人林雅芝)正斜倚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神情慵懒。她的腿上,依偎着一个穿着粉色精致睡衣、栗色卷发披散的女孩——郑丽丽。女孩正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娇声抱怨:“妈咪,你看嘛,今天那个土包子又惹我了,害我心情不好,明天不想去上学了嘛……” 林雅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纵容:“乖宝,不想去就不去,明天妈咪带你去新开的SpA中心放松放松,别让那些下等人坏了心情。”
水晶灯的光芒洒在郑丽丽毫无阴霾的笑脸上,如同公主般娇贵。
神识掠过客厅,向别墅深处探去。在地下室入口旁,一个极其狭窄、堆满杂物的储藏间改成的“佣人房”里,景象天差地别。昏暗的灯光下,一张狭窄的行军床上,单薄的被子里蜷缩着郑芸芸。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青紫的淤痕在昏暗中触目惊心。她侧身躺着,压抑地、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身体随着每一次咳嗽而微微颤抖,脸色在昏黄灯光下透出不健康的苍白。房间里没有暖气,深秋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
陆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灵识在庞大的别墅内无声穿梭回溯,最终定格在二楼一间上锁的书房内。书桌抽屉底层,一个隐蔽的夹层里,一份泛黄的亲子鉴定报告静静躺着。报告的核心结论冰冷而清晰地烙印在陆离的感知中:
支持检材A(郑怀山)与检材b(郑丽丽)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女关系。
支持检材c(林雅芝)为检材b(郑芸芸)的生物学母亲。
铁证如山!
陆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清晨,一封没有任何署名、措辞极其平淡的邮件,悄然出现在了郑夫人林雅芝常用的私人邮箱里。附件内容,正是那份尘封的亲子鉴定报告清晰的扫描件。邮件的正文,只有一行简短到近乎冷酷的文字:
“令千金郑芸芸耳后,有令慈林老夫人遗传的梅花状胎记。令媛郑丽丽小姐,系郑怀山先生与您本人所出。十七年前,郑怀山先生情人赵某,将真正的郑芸芸小姐偷换至偏远山村,以亲生女名义抚养郑丽丽小姐至今。证据链完整,可查证。”
郑家别墅,主卧。
林雅芝穿着睡袍,慵懒地端着骨瓷咖啡杯,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划开手机邮箱。当那行字映入眼帘时,她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如同精美的瓷器被骤然冻结。
啪嗒!
精致的骨瓷咖啡杯从她僵直的手中滑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摔得粉碎,深褐色的咖啡渍如同狰狞的血痕,迅速蔓延开来。她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邮件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她构建了十七年的“完美家庭”幻梦之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那个梅花胎记……赵某……
十七年前生产时模糊的记忆碎片,丈夫郑怀山对郑丽丽那份超乎寻常、甚至带着隐秘愧疚的宠爱,以及那个早已被岁月掩埋、据说难产而死的护士赵某……所有被刻意忽略的蛛丝马迹,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携带着毁天灭地的真相,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认知!
她猛地从梳妆台前站起,动作太猛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她浑然不觉,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机器捏碎!那双平日优雅温和的眼眸,此刻被汹涌的、无法置信的震惊、被欺骗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针对枕边人和那个鸠占鹊巢“女儿”的刻骨恨意所淹没!
“郑!怀!山!”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与怨毒的嘶吼,如同受伤母狮的咆哮,猛地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狠狠砸在奢华却冰冷的卧室墙壁上,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