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翻涌
金山公园深处,最后一点残阳如血,染红了人工湖的粼粼波光。那自称九号的王家武者瘫软在地,墨镜早已碎裂,露出一双因极致恐惧而完全涣散的眼瞳。他浑身筋骨寸寸碎裂,内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碾过,虽然陆离最后关头收了绝大部分力量留他一命,但这具身体已经彻底废了。剧痛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虫噬咬着他的神经。为了问出幕后黑手,陆离只毁去了他的一只手臂。
“说。”陆离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九号的脑海,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帝都王家,派你来苏省,目的何在?”
九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但陆离那冰冷目光中的神威,比死亡更令他恐惧。“…面……面子…”他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眼,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王…王振海…分支被灭…本家…觉得…丢脸…”
“只是丢脸?”陆离眼神微凝,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再次亮起,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死亡的威胁让九号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不…不止!苏省…布局!家主…王天罡…欲…欲掌控苏省经济命脉…以此为跳板…盘踞一方…避开帝都…某些大人物的耳目…”
“如何掌控?”
“先…先用手段…控制本地世家…”九号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王家子弟特有的疯狂,“比如…那个观音…内含‘噬心蛊。
凡尘惊雷
星光百货的死寂,如同被投入冰湖的石子,寒意迅速蔓延至每个角落。凝固的人群保持着僵硬的姿态,连呼吸的本能都被那无形的恐怖威压剥夺,只剩下惊恐的眼珠在眼眶中颤动。保安队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刘璐瑶颤抖的手臂仅剩一寸,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陆离的目光,穿透窒息的人群,牢牢锁定在伪装成保洁的“毒蝎”身上。那目光并非怒火滔天,而是绝对的冰冷与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死物。那一瞬间,“毒蝎”感觉自己连骨髓都被冻结了,精心训练的隐匿术、超越常人的身手,在这道目光下如同烈日下的薄雪,消融得无影无踪。他血液凝固,灵魂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猎物被天敌盯上的极致恐惧!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炸响:王家错了!错得离谱!这不是需要试探深浅的目标,这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九号不是失手,是蝼蚁妄图撼山!
陆离并未对“毒蝎”再出手。他甚至没有再看他第二眼。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它出现时一样骤然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呼——!”沉重的喘息声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保安队长猛地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同事身上才稳住身体,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时髦女郎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怀里的限量版LV钱包也滑落在地,她却顾不上捡,只是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围观的人群如梦初醒,惊魂未定地低声议论,看向场地中心的三人(陆离、刘璐瑶、王秀琴)眼神充满了惊惧和茫然,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感让所有指责都显得荒谬可笑。
“瑶瑶!”王秀琴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没事了,不怕,妈在……妈在……”她语无伦次,刚才一瞬间的恐怖感和对女儿的担忧混杂在一起。
陆离转身,目光落在泪痕未干的刘璐瑶脸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奇异的力量驱散了她心头的惊惶:“看到了?这便是人心算计,弱小便是原罪。记住这种感觉。”
刘璐瑶用力点头,咬着嘴唇,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眼中除了委屈,更多了一层坚韧和冰冷的愤怒。她明白了,这不是误会,是冲着她,更是冲着她师父来的阴谋!她不再试图向周围解释,只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冷冷扫过那几个惊疑不定的保安和时髦女郎。
“钱包,”陆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是谁的?”
时髦女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指向地上:“我的!那是我的!”
“刚才那个人,”陆离的目光转向保安队长,“扔出钱包并污蔑我学生的人,朝哪个方向逃了?”
保安队长对上陆离平静的眸子,心头猛地一悸,刚才那股寒意似乎又隐隐浮现,他慌忙指向堆满打折商品的促销区货架后面:“钻…钻到后面去了!那边是员工通道!”
“查监控,抓人。”陆离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保安队长哪敢怠慢半分,立刻通过对讲机吼了起来。趁着混乱,“毒蝎”早已推着清洁车,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悄然遁入后勤通道的阴影深处,心跳如擂鼓,只想以最快速度逃离此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王腾少爷——不,是警告!
没有再理会其他人复杂的目光,陆离对刘璐瑶母女道:“回家。”
三人离开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无人敢阻拦,甚至无人敢大声议论。那短暂的窒息感,已在他们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敬畏和恐惧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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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风波迅速平息在表面的舆论之下,警察来过,调取了监控。监控清晰地拍到了那个鸭舌帽小偷行窃、扔包、污蔑的过程,也拍到了他消失在员工通道。刘璐瑶的清白得以洗刷。但诡异的是,小偷仿佛人间蒸发,警方在员工通道出口的监控中一无所获。那个“保洁员”更是从未在商场人事记录中出现过。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入不同的耳朵里。金陵市中心,摩天顶层。
“啪!”一只价值不菲的定制水晶杯在王腾脚边摔得粉碎。
王腾英俊的脸庞因扭曲的愤怒而显得狰狞,他来回踱步,白色手工西装的衣角带起一股阴冷的风。“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着,“‘毒蝎’那个蠢货,计划简单明了,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砸了!还说什么‘威压’?!放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定是‘毒蝎’自己无能,被发现了就惊慌失措,编造鬼话!”
唐装老者“影老”无声地站在阴影里,眉头紧锁:“少爷,九号失联在前,‘毒蝎’虽然逃回,但其描述的场面……惊惧不似作伪。恐怕这个陆离,确实有些我们不了解的诡异手段。‘毒蝎’的隐匿功夫和心性,您也是知道的。”
“哼!再诡异能翻得了天?”王腾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阴冷的光,那是被接连激怒后产生的偏执,“一个学生,最在乎什么?名声!学业!前途!既然直接动受风险太大,那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在学校待不下去!让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倒要看看,在滚滚俗世舆论和规则的碾轧下,他还能不能保持那份‘高人’气度!”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鳞次栉比的城市森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联系我们在苏省教育系统里埋下的‘钉子’,就说苏省大学大三有个叫陆离的学生,行为不端,有暴力倾向,疑似校外与人斗殴,恐影响其他学生安全。还有他那个女学生刘璐瑶,‘星光百货事件’虽非她偷窃,但被卷入这种治安纠纷,本身就说明其社会关系复杂,容易招惹是非。这种学生,继续留在重点高中,对校风学风都是隐患。”
“是,少爷。”影老应声,“是否需要启用供奉堂那边提供的‘噬心引’?控制几个关键人物,效果更佳。”
王腾思忖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闪:“暂时不必!对付几个学生和普通教师,还用不上祖传的手段。杀鸡焉用牛刀?先用世俗规则压垮他们!等他们走投无路,心神失守之时,再种下‘噬心引’也不迟!我要看着他们一点点……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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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暗网,开始缓缓收紧。
周一清晨,省大三(2)班的早自习气氛异常凝重。班主任李老师,一个平日里温和的中年妇女,此刻脸色铁青地站在讲台上,目光复杂地扫过坐在后排的陆离和刘璐瑶。
“同学们,”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沉重,“上周六,在星光百货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扰乱公共秩序事件。我们班的刘璐瑶同学,被卷入其中。”
全班哗然!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刘璐瑶身上,震惊、好奇、疑惑、甚至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刘璐瑶脸色一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场那日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虽然警方调查证明刘璐瑶同学是被污蔑的,”李老师的声音并未因此缓和,“但作为一中重点班的学生,出现在那种治安混乱场所并被卷入纠纷,甚至与不明身份人员发生追逐,本身就是对自己安全的不负责任,也给学校声誉带来了不良影响!”
“还有陆离同学!”李老师的目光转向陆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无奈,“据商场方面和现场人员反映,你在现场有……有过激行为,对保安人员造成了惊吓。虽然你的行为是为了帮助同学,但方式方法极其不当!暴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
陆离神色平静,仿佛老师在批评的是别人。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老师的神情,那丝忌惮和无奈背后,分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迫使她做出这样的发言。
“学校领导高度重视这两起事件!”李老师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宣读一份沉重的判决,“经校务会研究决定,给予刘璐瑶同学全校通报批评处分!给予陆离同学严重警告处分!责令二人深刻反省,一周内上交书面检查!同时,希望全班同学引以为戒,洁身自好,杜绝与社会不良人员接触!”
“轰!”班级彻底炸开了锅!通报批评和严重警告!这对大三学生,尤其是冲击顶尖名校研究生的学生来说,几乎是档案上无法清除的污点!许多人看向陆离和刘璐瑶的目光带上了同情,但更多是被学校严厉处分震慑后的疏远和避讳。
刘璐瑶的身体微微颤抖,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想到师父那句“弱小便是原罪”,她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死死咬住嘴唇,眼神倔强而冰冷。陆离则轻轻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这点世俗的“污点”,在他眼中如同尘埃。他只是确认了一点:王家的爪子,终于伸到学校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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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风暴,在放学后才掀起滔天巨浪。
校门口,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滑入临时停车位。一个穿着考究、面容严肃、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正是新上任不久的张校长。他身边陪着几位同样面色凝重、一看就是学生家长身份的成年人,其中赫然有那天在星光百货被砸中钱包的时髦女郎,此时她已经换了一副刻薄精明的面孔。
“王夫人,李总,孙女士,这边请。”张校长语气带着刻意的尊重,引领着几位家长走向校门口的公告栏方向。公告栏上,刘璐瑶和陆离的处分通告赫然在列,白纸黑字,刺眼无比。
“张校长,”被称为“王夫人”的时髦女郎指着公告,声音尖锐,“这就是贵校的处理方式?一个通报批评一个严重警告就完了?那个刘璐瑶,小小年纪就和社会上的小偷有牵扯!谁知道她平时在学校是不是手脚也不干净?还有那个陆离,暴力分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恐吓保安,谁知道会不会哪天把拳头对准同学?我们做家长的,怎么能放心把孩子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和这样的人渣同班?!”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引起了围观的其他家长的共鸣。
“是啊!这也太轻了!”
“这种人不开除,留着过年吗?”
“我家孩子回家都说了,那个陆离整天独来独往阴沉沉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张校长,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了全体学生的安全和学习环境,这种害群之马必须清除出去!”另一位挺着啤酒肚、被称为“李总”的家长义正言辞地施压。
张校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痛心疾首:“诸位家长,请息怒!学校的难处……处分是必要的程序,但也需要考虑到教育的本质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来,“不过,既然家长们集体反映如此强烈,为了保障绝大多数优秀学生的权利,校方……会重新慎重考虑对这两位同学的处理意见。请相信,省大百年名校的声誉,绝不会被个别人玷污!”
这番看似公允实则暗藏导向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家长们群情激愤,要求立刻开除陆离和刘璐瑶的呼声越来越高。放学的人流被堵在校门口,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长驻足围观,议论纷纷。陆离和刘璐瑶成了绝对的焦点,无数的目光如同利箭射来,鄙夷、厌恶、恐惧……千夫所指,莫须有的罪名如同沉重的枷锁套下。
王秀琴也早早等在校门口,看到这一幕,听到那些刺耳的辱骂,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想理论,却被几个情绪激动的家长推搡得一个踉跄。刘璐瑶急忙扶住母亲,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和周围密密麻麻充满恶意的目光,一股冰冷的愤怒混杂着无力感让她几乎窒息。她体内的微弱气流在不自觉地加速运转,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就在这喧嚣的顶点,陆离动了。他没有看那些叫嚣的家长,也没有看一脸“为难”的张校长。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人群,最终落在被刘璐瑶扶住的王秀琴身上,随即转向刘璐瑶。
“回家。”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在鼎沸人声中清晰地传入刘璐瑶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仿佛此刻他们并非置身于风暴中心,而是走在回家的林荫小道上。
如同上一次在星光百货,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排开了拥挤的人群。陆离走到刘璐瑶和王秀琴身边,无形的屏障将污言秽语和推搡的手隔绝在外。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迈步向前走去。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那平静的眼神扫过之处,叫嚣最凶的几个家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张校长脸上的“为难”瞬间僵住,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陆离带着刘璐瑶母女,就在这诡异的寂静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平静地穿过拥堵的人群,离开了校门。留下的,只有一地鸡毛般的喧嚣和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校长脸色铁青地回到办公室,反锁了门。办公室里,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而沉闷的香气在弥漫,源头是他办公桌旁一个不起眼角落供奉着的一尊尺许高的白玉观音像。观音神态慈祥,低眉垂目,手中玉净瓶插着一根细如发丝、颜色深紫的奇异干草。随着张校长情绪的剧烈波动,那紫草似乎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香气隐约浓郁了一丝。
他拿起加密手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王少……他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们……拦不住……我感觉……感觉他好像……好像看了我一眼……就一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死寂般的沉默。过了许久,才传来王腾冰冷彻骨、压抑着狂暴怒火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废物!全都是废物!”
“看来,是我太仁慈了……逼我动真格的……”
“影老!通知供奉堂,‘猎物’值得他们挪动一下贵脚了!告诉他们,苏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