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刚刚逃过一劫的玩家，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
他看到了。
那个佝偻的身影，干枯的手爪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噗嗤。”
一声轻微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玩家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着那只插进自己胸膛的手。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麻木感迅速蔓延。
“干你……”
他话还没说完，眼里的光彩迅速黯淡。
佝偻怪物缓缓抽回手。它的爪子里，握着一颗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它将心脏凑到嘴边，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一下。
玩家的身体，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系统提示：玩家‘风中的蒲公英’已阵亡。】
这一幕，清晰地呈现在所有还能活动的玩家眼前。
“我靠！秒了？”
“这什么玩意儿？直接挖心？”
A无敌代练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所有还能行动的单位，近战，保护僵直人员。远程，优先处理那只佝偻怪物。”
他的命令让混乱的玩家们找到了主心骨。
几百名还能自由活动的玩家，迅速分散在僵直玩家附近。远程玩家枪口指向那个刚刚完成猎食的佝偻怪物。
“开火！”
数十道火线，瞬间交织成网，覆盖了那个目标。
佝偻怪物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在密集的弹雨中被打成了碎片。碎肉和破烂的袍子散落一地。
很快，一个僵直玩家旁边的菌毯，地面无声地蠕动起来。
又一个一模一样的佝偻怪物，从菌毯里缓缓“长”了出来。它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只是从水面浮起。
“又来一个！十点钟方向！”
玩家们立刻调转枪口。
又是一轮齐射。
第二个怪物，同样被打碎。
然而，在另一处菌毯上，第三个佝偻怪物，再次升起。
同时周围小型建筑工厂亮起了红灯，随着闸门打开，各种低级血肉畸变体涌现。
营地内A无敌代练目光扫过全息战场平面图。
“停止自由射击。所有远程，听我口令，三点式轮换射击，节约弹药。其他人，清理靠近的普通畸变体。”
战斗，变成了一场枯燥而绝望的循环。
每当一只佝偻怪物出现，A无敌代练就会立刻报出坐标。玩家们的火力随之跟上，精准地将其消灭。
但下一秒，新的怪物就会在菌毯的任意一个位置重生。
这个过程，重复了半个小时。还能动的玩家们，精神和体力都在被快速消耗。
而那些佝偻怪物，它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反抗的玩家。
一只新生的佝偻怪物，出现在一个僵直的玩家身后。它无视了射向它的子弹，干枯的手爪毫不犹豫地伸向那个玩家的后心。
“噗嗤。”
又一颗心脏被挖出。
【系统提示：玩家‘我真的会谢’已阵亡。】
“妈的！这逼怪在挖矿吗？”娘们才玩远程怒吼一声，他的巨剑劈翻一只扑上来的爪兽。
“别骂了，哥。咱们现在是矿。”机你太美在频道里发了个无奈的表情，“还是那种不会动，等着被挖的富矿。”
一个又一个僵直的玩家，在他们的保护内，被不断重生的佝偻怪物“收割”。
死亡提示在兵团频道里不断刷屏。
绿色的光点，在战术地图上，成片成片地熄灭。
“代练哥，这么下去不行啊！我们迟早被耗死！”一个玩家喊道。
A无敌代练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冷静地指挥着火力，同时尽可能思考破局的方法。
另一边，迟暮躲在一处废弃的机械臂后面。他没有参与那场徒劳的防守。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些不断生成怪物的菌毯上。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颗破片手雷，拉开引信，朝着最近的一片菌毯扔了过去。
“轰！”
手雷爆炸。泥土和菌毯的碎块被炸飞。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坑洞。
然而，仅仅过了三秒。
坑洞边缘的菌毯，如同有了生命的流体，迅速向内延伸、覆盖。不到五秒钟，那个被炸出的坑洞，就重新被黑红色的菌毯填满，完好如初。
“恢复能力太强了。”迟暮在队内频道低声说了一句。
他再次从背包里取东西。这次是一颗燃烧手雷。
他将燃烧手雷扔进了另一片菌毯。
手雷爆开，白磷溅射而出，熊熊的火焰立刻燃烧起来。菌毯的表层迅速焦黑、卷曲。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菌毯，在燃烧的同时，从内部渗出大量的粘稠液体。液体覆盖了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十秒，火焰就被彻底扑灭。
焦黑的菌毯下面，新的肉芽组织再次生长出来。
“不行，物理和元素攻击都无法根除。”
迟暮放弃了摧毁菌毯的想法。
他的目光，开始在混乱的战场上游移。
他需要寻找破局点。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是那个叫【小欣要乐观呀】的新人。
她也属于那不到三分之一的、没有中招的幸运儿。此刻，她正和几个玩家一起，守在防御圈的边缘。
一只速度极快的爪兽，绕过了其他人的火力网，扑向了她的侧面。
那是一个必杀的死角。
小欣要乐观呀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她还在紧张地对着前方的怪物射击。
就在爪兽即将扑到她身上的瞬间。
旁边一个正在换弹夹的玩家，脚下被一块弹壳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倒去。
“砰！”
那个玩家，正好撞在了爪兽的身上。
爪兽的攻击轨迹被打断，翻滚着摔倒在一边，下一秒就被其他玩家的补枪打死。
“吓死我了，谢谢你阿！”小欣要乐观呀回头，看到这一幕，心有余悸地道谢。
那个绊倒的玩家一脸懵逼地爬起来：“啊？哦，不客气……”
迟暮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运气，有点太好了。
他的观察没有停止。
几分钟后。
一只从菌毯钻出的血肉蠕虫，破土而出，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咬向小欣要乐观呀的脚下。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小欣要乐观呀被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步。
“轰隆——”
一块在之前爆炸中松动的巨大金属构建，从她头顶上方的工厂穹顶坠落，精准地砸在了那只腐烂蠕虫的头上，将它半个身子都砸进了地里。
“……”
整个频道里，都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妹妹，你……你是不是欧皇附体了？”一个队友看着她，喃喃自语。
“我……我不知道啊……”小欣要乐观呀自己也吓得不轻，声音里带着哭腔。
迟暮的眼神，变得深邃。
这不是运气。
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现象。一种倾向于“让她活下来”的规则。
他暂时不再关注小欣要乐观呀。他打开了和A无敌代练的私人通讯。
“我们守不住。”迟暮开口，声音直接。
频道那头，传来A无敌代练冷静的回应：“我知道。我在计算我们全员阵亡需要的时间。根据目前僵直人员的损失速度，和我们剩余的弹药量，这个时间是二十三分钟。”
“我有个计划。”迟暮打断了他。
“说。”
“放弃防御。我们所有人，冲进那座最大的工厂。”迟暮的语速很快，“那个佝偻怪物的重生，需要能量。菌毯只是媒介。能量的源头，在工厂核心，就是我们之前在外围工厂见过的，那种跳动的心脏。”
“摧毁心脏，怪物就无法重生。”
A无敌代练沉默了几秒。
“这个方案的成功率，我无法计算。风险过高。我们对工厂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们别无选择。”迟暮的声音很平静，“继续防守，我们会在二十三分钟后全部死光。冲进去，我们可能在一分钟内团灭，也可能找到生路。这是一场赌博，像你之前那次一样的赌博。”
A无敌代练再次沉默。
他看着地图上，代表僵直玩家的灰色光点，正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增加。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防守，是100%的慢性死亡。
突击，是生与死各占50%的瞬间开奖。
作为一名追求“最优解”的玩家，他其实非常厌恶这种无法量化的赌博。但是，他也明白，当最优解是“等待死亡”时，任何一个变量，都是值得尝试的。
“我需要一个更具体的方案。”A无敌代练开口。
“你组织所有还能动的人，集中火力，向正门方向撕开一个缺口。”迟暮立刻说道，“起码争取三十秒的突进时间。”
“那你需要哪些，跟随你进入的人员？”A无敌代练问道。
“我，机你太美，艺术就是爆炸，娘们才玩远程，傻子才玩近战。我们五个，组成突击队。我们是尖刀，其他人是掩护。”迟暮回答。
“太少了，至少一个标准小队。”A无敌代练提议。
“不。人越多，目标越大。五个人，速度最快。”迟暮否决了他的提议，“相信我。”
A无敌代练想起之前在血肉工厂里，这个男人那神一般的预判和指挥。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他立刻在公共频道里下达了新的指令。
“所有人，听我命令！改为锥形突击阵型！所有火力，向正前方，那座中央工厂的大门，进行无差别火力覆盖！”
“你们要冲过去，我会组建一个临时小队冲进工厂内部，你们需要给他们打掩护。”
残存的玩家们，迅速接受了命令。
阵型迅速变换。
所有还能动的玩家，将枪口和炮口对准了同一个方向。
“开火！”
子弹、炮弹、能量光束，汇聚成一股钢铁的风暴，狠狠地砸向那座巨型工厂的门口。密集的火力，在怪物潮中，硬生生犁出一条通向大门的真空地带。
“娘们才玩远程，傻子才玩近战，机你太美，艺术就是爆炸，跟着迟暮！”
A无敌代练吼道。
迟暮立即从掩体后闪出，跟着大部队冲了过去。
娘们才玩远程二话不说，扛着巨剑紧随其后。
傻子才玩近战也收起了她的狙击枪，换上了一把高斯步枪，跟了上去。
机你太美怪叫着冲到迟暮身边。
艺术就是爆炸，边丢手雷边跟上迟暮的脚步。
就在他们五人汇合，准备冲锋的瞬间。
异变，再次发生。
那个一直被玩家们当做重生小怪的佝偻怪物，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它站在一片菌毯上，缓缓抬起头。它的脸上，那张被袍子阴影遮蔽的面孔，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出来。
那是一张形似老人的面孔。
它“看”向正准备冲锋的迟暮五人，裂开一道诡异的、无声的笑容。
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嗡——”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在工厂群的中部区域，那些之前一直沉寂的、数十座小型附属建筑，顶端的警示灯，在同一时间，全部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工厂群。
一座座小型建筑的闸门，应声开启。
从那些黑暗的门洞里，涌出的，不再是普通的爪兽和缝合怪。
而是一只只体型更加巨大、形态更加狰狞的精英畸变体。
有浑身覆盖着厚重骨甲、如同坦克的“暴君”。
有四肢修长、如同蜘蛛般在墙壁上高速爬行的“潜猎者”。
无数的精英怪物，从四面八方涌现，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迟暮他们这支小小的突击队。
一张巨大的、死亡的包围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
机你太美看着这铺天盖地的精英怪潮，吹了声口哨。
“家人们，我人麻了。”他在频道里喃喃自语，“这下好了，高端局自助餐，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