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光，映照着每一张错愕的脸。那份关于“布思林”的档案，像一块沉重的墓碑，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小白。
白知恩。
布思林。
三个名字，指向同一个人。一个他们一路保护，一路同情的胆小少年。
他才是这一切的起点。
【机你太美】：我……我有点想笑，但我笑不出来。所以，我们是那个传说中的小丑？
他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干涩，空洞。
【娘们才玩远程】：操！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档案架上。档案架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娘们才玩远程】：所以……一个天才，他最好的朋友被这狗屎的规矩见死不救……然后他开始报复整个世界？
他的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一丝说不清的烦躁。
【娘们才玩远程】：可这他妈的，也不是他利用我们的理由！他把我们当傻子耍！老子……老子居然还同情他！
他的愤怒找不到宣泄口，最终化为沉重的喘息。
【网恋被骗3w8】：我就说过，这个游戏里，最不能信的，就是看起来最无害的人。一个天才，一个复仇者……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李默】：……
李默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屏幕上少年那张腼腆微笑的照片。他想起了那个“少年”在战斗中瑟瑟发抖，躲在自己盾牌后的样子。
迟暮依旧沉默。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过去几天经历的所有碎片，重新拼接。
他想起了b区见到小白的样子。
他想起了傻子才玩近战被精神控制。
他想起了A区那些居民，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幸福到诡异的微笑。
他想起了那个蜷缩在密道里，疯疯癫癫的，真正的白启明。
一条条线索，一个个疑点，在这一刻，全部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唯一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迟暮抬起头，他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
【迟暮】：复盘一下。
【迟暮】：第一，白天启。一个篡夺了老师权力的野心家。他有能力，有手腕，但他所有的资料都显示，他是一个政客，一个享受权力的统治者。他不是一个精神力强大的战士。
【迟暮】：在b区，傻子被精神控制了。那种强度的精神操控，白天启做不到。
傻子才玩近战的身体微微一颤。
【迟暮】：甚至，我们可以做一个更大胆的假设。拥有这种精神力量的，才是幕后黑手。白天启本人，也一直处在他的精神控制之下，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迟暮】：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王座上的‘白天启’，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们使用过这种致命的能力。因为，他根本就不会。
【迟暮】：第二，A区的居民。一个傀儡，自然不会在乎避难所的能源和未来。他执行的，是复仇者的意志。把整个A区的居民变成只会笑的行尸走肉，这不符合一个统治者的逻辑，却完美符合一个复仇者的诅咒。
【迟暮】：林晚死的时候，A区的居民过着优越的生活。他们对b区的苦难视而不见。他们是帮凶。所以，复仇者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只给他们留下虚假的‘幸福’。让他们成为自己最鄙视的，没有思想的傀儡。
【迟暮】：第三，白启明。那个真正的白启明，被囚禁在密道里。每天听着A区的广播，听着那些虚假的幸福笑声。对于一个因为‘资源不足’和‘维持稳定’而放弃拯救一个生命的管理者来说，这才是最极致的折磨。
【迟暮】：我们，是执行者。
迟暮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所有血淋淋的现实。
【迟暮】：他，或者说，布思林，也就是小白。他一手策划了所有事。他报复了白天启，报复了白启明，报复了整个A区。他利用了我们的同情心，利用了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变成了他复仇的刀。
【迟暮】：我们以为的解密，我们以为的抗争，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写好的剧本。
档案室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艺术就是爆炸】：一个完美的剧本。一个以整个避难所为舞台的复仇剧。我们只是演员。
【红红桑】：可是……可是他看起来那么可怜……他也没有伤害b区的居民，不是吗？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愿相信的祈求。
【迟暮】：b区，是林晚生活的地方。是他最后的净土。他不会动那里。但这不代表他善良。
【迟暮】：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这份档案，我们可能到最后都不会怀疑他。一个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你觉得他会没有后续计划吗？
【迟暮】：他混进我们队伍，绝对不是为了看戏那么简单。我们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我们本身就是他计划的最后一部分。
【娘们才玩远程】：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回去跟他摊牌？把他打一顿？
“不。”迟暮否决了他。
迟暮关掉了终端屏幕。
“先回去。我们去休息室，先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普罗米修斯。
“你，能看到他房间里的情况吗？”
“可以，主人。”少女普罗米修斯回答，“休息区的监控系统，在我的控制之下。”
“好。”
迟暮转身，向档案室外走去。
“我们走。”
小队成员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从b区回到休息室的路，变得格外漫长。没有人说话，加密频道里也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反复回放着与小白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胆怯的眼神，那些颤抖的声音，那些感激的话语。
现在看来，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讽刺剧。
他们终于回到了休息室区域。宽敞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隔壁那间卧室的门，紧紧关闭着。
那里，住着这场风暴的中心。
迟暮没有靠近。他站在主休息室的中央，对普罗米修斯说。
“打开摄像头。”
“是，主人。”
普罗米修斯抬起手，在她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
一面巨大的全息屏幕，无声地展开。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隔壁卧室里的景象。
小白，或者说布思林，并不在床上。
他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
他没有睡觉。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与懦弱。
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淡漠，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只是看着前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小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完全是另一个人。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存在。
就在这时。
屏幕里的少年，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那个隐藏的摄像头上。
落在了屏幕前，每一个正在窥视他的人眼中。
他知道他们在看。
他一直都知道。
一抹微笑，慢慢地，在他的嘴角绽开。
那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丝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张开了嘴。
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清晰，平稳，回响在死寂的休息室里。
“你们回来了。”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站在门外？”
“进来吧。”
“我们来聊聊，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