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幕,却让乔任梁心中的那份不安更加清晰了。凌昭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难以揣测了。这份如同母亲般滋养守护的力量,与她之前那吞噬诡异的冰冷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带着哭腔的呼救声从旁边一条小巷传来。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孩子!”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黑灰的年轻母亲,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额头流血、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女孩,踉踉跄跄地从巷子里跑出来,脸上充满了绝望。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角、周身散发着温暖光辉的凌昭。那光芒在混乱绝望的夜色中,如同唯一的灯塔。年轻母亲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朝着凌昭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刚才被掉下来的石头砸到了!求求你!”
她怀中的小女孩气息微弱,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
乔任梁等人下意识地看向凌昭。按照他们对凌昭以往的了解,她大概率会冷漠无视,或者顶多让顾疏桐出手。
然而,凌昭的反应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她看着那对绝望的母女,【万源之母】的力量再次被引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女孩那正在飞速流逝的微弱生命力,以及年轻母亲那撕心裂肺的悲痛与祈求。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与怜悯,让她几乎没有犹豫,便蹲下身,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了小女孩流血的额头上。
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再次亮起,比刚才更加浓郁。光芒笼罩住小女孩,她额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小脸迅速恢复红润,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有力。短短几秒钟,一个濒死的孩子,便脱离了生命危险,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健康。
年轻母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抱着已经睁开迷茫双眼的女儿,对着凌昭不住地磕头:“谢谢!谢谢您!您是菩萨!是神仙!”
凌昭站起身,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感受着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因为生命得到延续而产生的喜悦与希望的情绪波动,心中那种“滋养”与“守护”的满足感再次浮现。
【拯救】的人格微微悸动,传递来一种践行了“使命”的平和。
然而,当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队友时,却发现他们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宋立张大了嘴巴,一脸“昭姐居然会救人”的不可思议。顾疏桐眼中充满了敬佩,但也有一丝自己能力被比下去的黯然。叶臻看着凌昭,推演者的困惑更深。而乔任梁,则眉头紧锁,看着凌昭周身那仿佛更加明亮的“母性光辉”,以及周围开始被吸引、逐渐聚拢过来的、寻求帮助的伤患和民众,心中那股不安感达到了顶峰。
凌昭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动静。一些在附近躲避、受伤的民众,似乎都被她刚才救人时散发的光芒和那温暖的气息所吸引,正小心翼翼地、带着期盼的目光向她靠近。
她皱了皱眉。这种被众人依赖和环绕的感觉,并非她所愿。
但体内那新苏醒的力量,却似乎对此……并不排斥。
温暖,如同具有魔力的磁石,吸引着在寒冷与绝望中挣扎的生灵。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胆大的伤患,在看到凌昭轻易救回那个小女孩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小心翼翼地靠近,发出卑微的祈求。紧接着,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片混乱街区中唯一散发着安宁与生机光辉的所在,如同迷途的船只看到了港湾,纷纷从藏身之处走出,从四面八方向凌昭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求求您,救救我丈夫,他的腿被压住了!”
“神仙姐姐,我妈妈发烧了,一直昏迷不醒!”
“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您能帮我找找吗?”
哀求声、哭泣声、期盼的目光,如同潮水般将凌昭包围。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带污垢,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和惊恐,他们将凌昭视作了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救赎。
凌昭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她不习惯这种被众人环绕、被寄予厚望的感觉。体内的力量本能地想要释放威压,将这些“麻烦”驱散。但【万源之母】那包容的特性,以及【拯救】人格那践行使命的冲动,却又让她无法真正冷漠以对。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人身上传来的痛苦、恐惧以及对“生”的渴望。这些情绪,对于刚刚吞噬了海量负面能量、正处于力量整合期的她而言,既是微弱的干扰,也像是……一种另类的“养分”?或者说,是验证和熟悉新力量的“试金石”?
她抬起手,没有像之前那样针对个人,而是将【万源之母】与【拯救】的力量混合,化作一片更加柔和、范围更广的淡白色光晕,如同涟漪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光晕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轻伤者的伤口迅速愈合,流血止住;重伤者的痛苦得到缓解,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受到惊吓而精神崩溃的人,情绪逐渐平复,眼神恢复清明;甚至连一些因为吸入有毒烟雾或受到能量辐射而产生不适的人,都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这片被光晕笼罩的区域,仿佛瞬间化为了战火中的一片净土,充满了安宁与生机。
民众们爆发出震天的感激声,许多人跪地叩拜,将凌昭奉若神明。温暖、依赖、信仰……种种正面而强烈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反馈到凌昭身上。她感觉到,【万源之母】的力量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拯救】的人格也传递来一种满足感。
这种反馈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凌昭若有所思。看来,行使“拯救”与“滋养”,并非毫无益处。
乔任梁看着被民众簇拥在中央、周身光辉仿佛更加圣洁的凌昭,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凌昭,这样太高调了!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而且,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处理医院的愤怒力场!”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凌昭此刻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和造成的景象,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无异于一个巨大的信号灯。谁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是更多的求助者,还是……更危险的敌人?
凌昭看了乔任梁一眼,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她收敛了周身的光辉,那温暖的力场缓缓消散。聚集的民众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消失,脸上露出了失落和不安,但碍于凌昭之前展现的“神迹”,不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地用期盼和敬畏的目光望着她。
“我知道。”凌昭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医院那边,我自有打算。”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那依旧被暗红色力场笼罩的医院大楼,眼神深邃。吞噬了【寄生】副本后,她的感知能力大幅提升,此刻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愤怒力场”的特殊之处。它不仅仅是在放大愤怒,更像是在……收集和提炼愤怒情绪,孕育着某种东西。而且,那股力量的性质,隐隐与她刚刚吸收的、源自“父亲”的某种黑暗能量有些许相似,但又更加纯粹和暴烈。
或许,这两个副本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你的状态……”乔任梁看着凌昭,欲言又止。他想问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温暖的光辉和强大的治愈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凌昭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秘密。
“我很好。”凌昭打断了他的探究,转而看向顾疏桐和叶臻,“她们需要休息和治疗。”
顾疏桐连忙摆手:“我没事了,刚才……谢谢你。”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作为队伍里的治愈担当,凌昭刚才展现的能力,让她意识到彼此之间巨大的差距。
叶臻也虚弱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凌昭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走到叶臻身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缕更加精纯的、带着【拯救】特性的生命能量渡入其中,温和地滋养着她受损的灵魂。
叶臻浑身一颤,感觉一股暖流融入意识深处,灵魂上的刺痛感大为缓解,原本模糊的推演能力似乎也清晰了一丝。她惊讶地看着凌昭,低声道:“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凌昭收回手,看向乔任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她们休息。医院那边,我一个人去。”
“不行!”乔任梁立刻反对,语气坚决,“那里的情况比绝望之雾和恐惧聚合体更诡异,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们是一个团队!”
“团队?”凌昭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队友,最后落在乔任梁写满担忧的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现在的你们,跟得上我的脚步吗?”
一句话,让乔任梁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宋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顾疏桐低下头,叶臻也沉默不语。
凌昭的话很残酷,却是事实。在经历了【寄生】副本的吞噬与蜕变后,凌昭的实力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开。之前的战斗,他们尚能起到辅助和作用,但现在,面对连凌昭都感到“麻烦”的医院力场,他们的存在,或许真的只会成为拖累。
那种因为力量层次骤然拉开而产生的、无形的隔阂与距离感,在这一刻,清晰地横亘在了凌昭与她的队友之间。
凌昭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神色,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她早已习惯了独行。力量的提升,必然伴随着孤独。她并不排斥队友,但也绝不会因为羁绊而放慢自己的脚步。
“保护好自己。”她最后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独自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